文娱价值官解读:
开播仅仅一周,张一山版《鹿鼎记》就创下了豆瓣5万人参评、得分仅2.7的记录,而一墙之隔的陈小春版《鹿鼎记》,得分则升到了8.9。郭德纲有句名言:“不是我多优秀,都是同行的衬托”,1998年开播的陈小春版《鹿鼎记》是一部佳作,但毕竟时隔太久,最近一周评分不断攀升、播放量骤增,显然是新版“衬托”出来的。
这是网友对张一山版《鹿鼎记》的一次自发性羞辱,连当年被批得最狠的黄晓明也收到了迟来的道歉,“对不起晓明哥,错怪你的韦小宝了”。面对铺天盖地的批评,导演马进力挺张一山,把责任归于自己,同时也委婉表达了抗议:“不能以新的维度去阐述作品,翻拍将毫无意义,这一版的受众是00后和10后”,言外之意,那些看完就骂的80后70后观众已经老了,你们根本看不懂这样的“创新”。至于张一山版《鹿鼎记》能不能被岁月沉淀,最终被00后10后观众品出不一样的味道,就交给时间吧,但以目前的主流标准看,新版人物浮夸、故事阉割、演技失控、剧情凌乱等问题比比皆是,被创新和资本裹挟,张一山版《鹿鼎记》扑街并不意外!
在拍《鹿鼎记》之前,马进已经做了20多年导演,在接受媒体采访回应质疑时,他说,20年来被叩门谩骂还是第一次,网上的风评也呈现一边倒的趋势,这几天他刚打开微博,就有网友指路说:“导演在这里,速来爆破”。对此,马进虽然表示接受所有评价,但也柔中带刚对网友的粗暴评价表达了抗议:“不能以新的维度去阐述作品,翻拍将毫无意义”,事实上,比起之前各种版本的《鹿鼎记》,新版确实做到了创新,某些地方甚至有颠覆性解构,但从目前来看,这样的创新很显然并不成功,为创新而创新,往往会让一部影视剧“走火入魔”。
金庸原著有一个常见套路:主角出场姗姗来迟、开头铺陈事无巨细,在影视化的过程中,这样的欲扬先抑显然不符合追剧节奏,为了让电视剧在第一集就迅速抓住眼球,张一山版《鹿鼎记》对原著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删改,将读者耳熟能详的人物和情节打碎重组,将海量信息都浓缩在了第一集短短的四十分钟。这样的改编与创新出发点可能是好的,但可惜用力过猛,第一集由于过度删减,很多剧情太过突兀,除了保留必须交代的主题,细节没有展现到位,韦小宝从妓院到进京只用了5分钟,从进京到巧遇康熙只用了20分钟,茅十八、海大富、康熙、鳌拜、建宁公主等核心人物第一集全部被拉出场,看的观众一头雾水。
主创追求“秒射”般节奏的初衷可能是想把无意义的枝节一律筛掉、直奔主题,给注水成灾的国产剧来一次彻底革命,但没有掌握好节奏和平衡,最后,整部剧只剩下了“快”,情节和人物成了提线木偶。新版《鹿鼎记》第一集就让韦小宝进了宫,对韦小宝的身世和成长环境一笔带过,第二集就和建宁公主建立了亲密关系,并且用偷窥方式知道了小玄子是皇帝,第三第四集擒拿鳌拜,太后暴露会武功的秘密……
在这样的进度下,新版《鹿鼎记》放弃了角色塑造,所有角色智商必须退化为剧情服务,一个劲儿地追赶剧情,多一点展现心理活动的时间都没有,韦小宝沦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剧情推动机。追完几集后,价值官感觉新版到处都透露着随意的气息,仿佛在说“反正大家都知道鹿鼎记讲的什么,我们就随便拍拍吧”。原著中,韦小宝得以“崛起”,就在于他“触类旁通”吃透了权力的本质,而影视剧的改编魅力则在于将原著的灵魂以最熨帖精准的镜头语言映射出来,新版《鹿鼎记》在流水账的改编中,剔除了深刻、埋没了角色。频繁出现的“突然死亡bgm”配慢动作镜头,似乎是拉着观众的手要他们嗨起来,结果反而更尬。
新版《鹿鼎记》是做到创新了,叙事方式和节奏做到了和原著以及其他版本完全不一样,然而却淡而无味,就像看短视频平台的影视剧解说。如果为了追所谓的“创新”而丢失了作品的本质,让观众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这样的创新意义何在?除了剧本和节奏本身的硬伤,新版《鹿鼎记》的一大“槽点”还来源于张一山对主角韦小宝的塑造。关于《鹿鼎记》的定义,每个读者各不相同,有悲剧、喜剧、正剧等说法,但绝不会是马进和张一山理解的“闹剧”。
和导演马进一样,面对铺天盖地的批评,张一山委婉为自己进行了辩解:“我们这个戏的画风已经在往卡通和搞笑的方向走了,所以表演方式会有些变化,有时候会写意一些,不那么落地。这个人物我们想把他做成有史以来最可爱的一个人物,而且童趣。”不过,多数观众并未感受到张一山口中的“童趣”,而“童趣”显然也不等同于浮夸甚至弱智,金庸在前面十几部武侠小说中,写尽了英雄的各种样貌、各样心胸 ,但是到了《鹿鼎记》,他却不写英雄,改写“小混混”了,韦小宝这个人物性格相当复杂,他头脑灵活、反应机敏、八面玲珑、工于心计,同时也胆小怕事、泼皮无赖、好色贪财、溜须拍马,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人,但又不是那种彻头彻尾的坏人,忠义、憨厚、怯懦、鬼马在他身上实现了完美调和。
以往不同版本的韦小宝,改编时各有侧重,周星驰的韦小宝自带无厘头,可以窥见一闪而过的悲剧情感。陈小春的韦小宝耍贱呆萌,圆润而不油腻,虽花心但重情义。这一版韦小宝则偏重一个“闹”字,性格中的矛盾与晦暗被剔除了,张一山用力过猛的五官异常浮夸,耍宝卖贱让韦小宝完全变成了扁平化的耍猴人,捏着嗓子说话以及哼哼唧唧的多余配音直接引发了观众的生理不适。
讽刺的是,如果是那些演技劝退的流量鲜肉来演,这样的大型“翻车”可能会在大家预料之中,而在同龄演员中一向以演技自诩的张一山,这次糊得这么彻底、垮得如此干脆,还是让很多人始料未及。平心而论,这一版韦小宝的失败责任并不全在张一山,《庆余年》中演技在线的田雨这次表现同样不好,剧本和导演要负主要责任,但张一山也有自己的问题,他和吴磊、释小龙等触电太早的演员有一个共同毛病:越演越油。
早早成名的童星在一知半解还没思考能力的时候接触到这个行当,基本上导演让咋演就咋演,他们在不懂的时候就定了型,后面提升难度很大,往往想使劲也找不到地方。《余罪》的成功让张一山收获了太多赞誉,也让他背负了很重的包袱,同龄演员中的演技派、童星中少有的高开高走的幸运儿,这些人设一旦确立,张一山只能去不断强化它们,事实上,《余罪》之后,《春风十里》、《柒个我》等作品已经表现出这样的苗头了,一次比一次用力过猛,在炫演技这件事上走火入魔,演技成了最能给他安全感的东西,也成了禁锢他的最大枷锁。
越来越焦虑,处在被遗忘边缘的张一山应该是很珍惜这次《鹿鼎记》的机会,但如果没有潜下心去磨炼,真正走进人物的内心,往往会适得其反,就像手里握着沙,越用力越全流走,越用力越尴尬。这次,力道过猛到近似疯癫的张一山不仅没能再次证明自己,反而彻底毁掉了一个经典角色。在《鹿鼎记》之前,导演马进在业内的口碑其实相当不错,他执导的《幸福来敲门》、《西营盘警事》、《中国造》、《家在铁西》等作品豆瓣评分均稳定在8.0以上,不但不浮夸,每一部都非常接地气,有着对现实的深刻观照。这次,《鹿鼎记》“翻车”,导演、演员固然有责任,但最大的问题恐怕还是出自投资方。
张一山版《鹿鼎记》的出品方是新丽传媒,成立于2007年的新丽是一家擅长都市题材和古装题材的影视公司,13年来,新丽出品了《我的前半生》、《大丈夫》、《一仆二主》、《虎妈猫爸》、《白鹿原》、《如懿传》、《庆余年》等颇有市场影响力的剧集,是业内非常知名的头部制作公司。不过,在上市融资的道路上,新丽传媒却异常坎坷,曾三次冲刺上市均以失败告终。2018年8月,腾讯旗下的阅文集团以不超过155亿元的价格收购新丽传媒100%股权,最终,新丽传媒成为阅文集团的全资附属公司及腾讯集团的成员公司。
在收购的同时,新丽和阅文在支付对价方面设立了业绩承诺,新丽传媒承诺阅文集团2018年至2020年度净利润数分别不低于5亿元、7亿元、9亿元,但新丽2018年、2019年连续两年均未完成业绩承诺,今年是业绩承诺的最后一年,根据协议,新丽必须在2020年拿到9亿的净利润,每少一分利润,就得按照7.3倍PE削减相应的收入,简单来说,新丽传媒每少赚1个亿,背后的股东就少拿7.3亿,其压力可想而知。《鹿鼎记》显然是新丽为提振业绩精心选择的一条捷径,经过多年摸索与试验,基于经典影视作品的翻拍已经形成了一套缜密的商业逻辑。用经过市场检验的、具有良好口碑和受众基础的故事题材进行重新加工创作,不仅可以降低宣发费用,坐拥一大批现成的粉丝,还能降低投资风险。因此,当片方既不想冒险,又想赚快钱时,翻拍剧尤其是金庸翻拍剧是一个很好的方案。除了《鹿鼎记》,新丽版《天龙八部》也拍摄完成,面对业绩压力,新丽显然想借金庸老爷子的东风,以小博大打一次翻身仗。这个算盘打得很精,但市场却并不买账。接下来,新丽必须要沉下来心打磨出一部真正的口碑之作,有时候,看似是捷径的路,或许是最冒险最不靠谱的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