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连良:就任北京戏曲学校校长有感

我怀着极为激动和兴奋的心情,接受政府委任的北京市戏曲学校校长的职务。记得当我初次跨进学校大门的时候,可能是由于心理作用,好象看在眼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房舍,甚至一草一木,都分外显得亲切。当时我想,这一天的时光如果能够过得特别慢,叫我能更多地印上些永不磨灭的记忆,那该多么好啊?

初次从事戏剧教育领导工作

 培养道德品质优良和业务能力高超的戏曲艺术接班人的任务是很重要的。对于我这个大半生只是在舞台上活动的演员来说,从事戏剧教育的行政领导工作,还是一个新的尝试。我们学校在政府的关怀和领导下,以及我所敬佩的亡友郝寿臣前校长的辛勤主持下,所取得的成绩昭昭在人耳目。我深感自己马老而不尽识途,有负政府的期望,然而这也使我得到鼓励,受到鞭策。学校已经具有如此良好的条件和基础,只要有充分信心和决心,依靠领导,依靠同事,工作是肯定可以做好的。

近年更着意培养弟子

 从培养下一代的工作来说,如果算一笔总账,我的弟子是很多的,不过像近年来这么着意培养,倒是过去没有的事情。两年以来,我和梅葆玥、马长礼、冯志孝、张克让等青少年演员和学生们的接触较多,有人把它叫做“四代同堂”,的确是桩新事。在外地工作特地赶来学习观摩的弟子,像沈阳的尹月樵,青岛的言少朋,烟台的王少元等,近两年也特别多。他们因条件不同,不能同学一种戏路,因此,我采取“因材施教”的方法,对他们分别教授个人需要学的戏。像梅葆玥和尹月樵,她们以前偏重演唱工戏,为了使她们多锻炼,就分别给她们说《打严嵩》和《问憔闹府》。冯志孝是中国戏曲学校毕业生,他的情况又不同。他在毕业以前就时常看我演戏,听我的录音,并且经常模仿我的各种动作、念白和唱腔。我还听人说,他至少有四五个月的工夫,每天早晨到景山公园去念《淮河营》的词儿。但是他在表情方面显得不怎么出色,所以我就教给他一出偏重做工的《失印救火》,继之又教了一出《淮河营》。他和梅葆玥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有一股钻劲儿,如果有一个动作做得不对,不好看,或是有一句唱腔唱不好听。他们俩宁可不吃饭,不睡觉。有一次我告诉冯志孝说:戏里所有的动作、神气,一定要没事时经常练习,熟能生巧,才会“运用自如”。他听了以后立即照行,甚至有时连坐卧也在练习他所学的戏。有一天他在公共汽车上背戏,一时忘形,竟大声唱起倒板来。他经常因为在车上背戏坐过了站,或是忘了买车票今年春天我去天津和前些天我去张家口演出,领导还特别让他带了录音机赶去看戏,看完了戏学戏。好几次我演完戏以后,虽然有些疲倦,但是由于他的好学精神,仍然对他进行帮助。他好学、肯练,显得特别踏实、稳练。

后生可畏

 张克让才十五岁,只有两年的学戏历史,他跟我学的《清官册》《借东风》《奇冤报》,演得很出色,大家都叫他“小马连良”。他是我学生中最小的一个,为此我在春天还特地和他合演一出《清官册》他演前半出,我接后半出,有人说这也是桩新闻佳话。因为五十多年的舞台生活中,和我合作扮演同一个角色的演员里,连二三十岁的演员都很少,像他这样十五岁的小孩子,可以说是唯一的了。
 
 就任校长后,学生们还为我专门演出一场戏。当天我发现演《断密涧》中王伯当的小学生,不仅扮相好,嗓子好,而且在气度、动作上还很老练,一点不像十四、五岁的小孩儿,一问才知道他叫安云武,听说他正在学《刺汤》。于是我就要他在暑假期间,由老师带领到我家来,再亲自指点一下话白里的轻重音、眼神、动作上的一些小节骨眼儿等。这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很多细小的地方,经人一说,立刻领会,而且还表演得很自然。他和张克让都学的是文戏,没有靠背基础,我准备给他们说《定军山》《南阳关》《盘河战》这类的靠背老生戏。

不辞马老 画龙点睛

 像这些有天赋又肯用心的青少年,赶上今天这样的好时代,再经过仔细的培养,将来的成就会比我们老一辈强得多。说实在的话,我是多么希望他们将来比我们强!因此我今后除去演出和整理表演记录以外,准备把精神放在学校,放在下一代的身上,尽可能地多教给他们一些东西。尽管他们都有自己的专任老师,可我还是想对他们做一些课外的加工,以求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为学校、为戏剧艺术事业更多地培养出一些优秀人才。根据目前他们的成绩来说,这个愿望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必然会实现的事实。

(《北京市戏曲艺术学校五十华诞纪念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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