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婷《大手父亲》

大手父亲
（婷婷）
父亲从来不用手机，任母亲手上由老人机换成智能一代、二代……记得母亲刚用滑屏时，食指死死抵住屏幕，用力向天空划去，好半天，她的思绪还停留在意念中的茫茫荒野。“哈哈哈哈”，我们笑疯了，母亲也乐，她是个对生活充满好奇的人，于此每年回家教她用手机也不足为怪。
可父亲大手一挥，说：“那么小的东西，不够塞下我的手指头。”果真，几年前还是按键当道，父亲一个手指拂上去就要越沟跨界的，心里想按“S”，手机“d”键却弹起来，几次三番，烦了，他已就懒得理睬。
这是一双粗糙的手，因常年在田间劳作，已经变成了泥土的颜色。干裂的皮肤是冬季裸露的河床，粗壮的指头是支撑家庭的柱梁。大手记得他的功勋，是他的军功章，他把家庭、责任扛在肩上，攥在手心，他一生勤劳，虽然只够养活我们几个孩子，却从不懈怠。
当我们还在早春的墙砖里掏小蜜蜂的时候，父亲已经卷起裤管去视察秧苗了，他刚播下全家的希望，绿茵茵的一片是他的“新宠”。
扶犁的父亲确实威风凛凛，口里喊着“驾驾”，一手还挥舞着牛鞭，仿佛在给地球松土，那一道道犁开又合拢的沟壑像他的笑，大气、爽朗。他抬头可看见嫩荫覆盖的村庄，身后是白茫茫的一片平原。太阳陪着他，听他歌唱，直到夕阳暮归，那条鞭子始终没有落下。
雨天是谁送来的奖赏，那时节屋后有青竹簌簌，屋檐嘀嗒嘀嗒，还有飞针走绣的沙沙声，恰可伴他一日好眠。但父亲的手是闲不住的，潮声透露了河的消息，栖居在梁间的木罾也蠢蠢欲动，晚餐必定有丰盛的鱼宴，他想。
一年又一年，父亲老了。悄悄的，他开始研究地图，“湖南天气还可以，老二和我们这天气差不多，怎么海南又刮台风？赶紧给老五打电话，让他们注意安全。”电视，他只看天气预报，唯一的功课是帮主持人记录天气。
在家时我也陪着看天气预报，发现他和母亲都能看懂风力、雨势、降水量了，分析气候头头是道，这真是奇迹！
看着父亲手拿纤细的钢笔，认真写字的模样深受感动，这时他倒不嫌自己的手大。
2021.6.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