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父亲的“父亲节” ——怀念我的父亲
本文作者:李翃
“父亲节”是近几年兴起的新节日,是商家营造的消费节日。父亲是一个永远的尊称,与“父亲节”没有实质关系,但提到“父亲节”,我不由想起了我的父亲。
父亲离我而去已经有10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永远印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正如歌曲《父亲》唱的那样,“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等我长大后,山里孩子往外走,想儿时一封家书千里写叮嘱,盼儿归一袋闷烟满天数星斗……都说养儿为防老,可你再苦再累不张口……”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言语不多,一年四季操持农作。文革期间,为了养活全家多挣点工分,每年夏、秋夜晚顶着星星,有时冒着暴雨、披着雨袕子(用羊毛做的防雨御寒的雨具)为生产队放牧着牛群(农村叫放夜牛),下午继续参加生产队繁杂的集体劳动。
记得那是一年的秋天,一个星期六晚上,天下着毛毛雨,父亲放牧的耕牛走丢了两头,父亲找了半夜,毫无结果。第二天我想跟着父亲玩耍顺便寻找,走啊走,我们翻过了一座座大山,跨过了一道道河沟。开始我心情很好,可越走越累又饥又渴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而父亲前一天晚上没有休息(放夜牛),一天多了找不到他放牧的耕牛,既怕糟蹋了集体的庄稼,又怕坏人赶走可能形成的损失自己无法承担……因此,心急如火舌干嘴裂,也顾不上饥渴,一把把我背在肩上,用绳子把我与他紧紧绑在一起,继续马不停蹄翻山越岭寻找着耕牛,就这样我不知不觉在父亲的背上睡着了……直至找到耕牛。
寒冷的冬天和初春,生产队的其他社员都在家里猫冬,而父亲为生产队喂养着牲畜。“三九天”的早晨,滴水成冰,他打破机井的冰层,手推水车饮食着集体的牛群,头冒热汗清扫着脏乱的牛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即使这样辛苦付出至年底,仍欠着生产队的口粮钱,欠着为妈妈治病借亲戚的钱。
那个时候我们家里过得非常艰难,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但父亲仍然没有放弃让我上学的念头。记得那是1979年的秋天,我在外地上高中住校,住校的同学需要自己向学校交面和土豆,学校负责做饭。我们村遭受了自然灾害(冰雹),生产队的粮食欠收,国家的返销粮(生产队从国家购买的粮食,再分给社员)还没有及时到位,家里的粮食所剩无几了,我在学校要么需要交面,要么只能退学(当时我们的同学也有因为家里的原因退学的)。面对艰难的选择,面对自然灾害的压力,他在家中苦思冥想,当天亮的时候家里一地烟灰,一夜之间父亲变白了头发。几天时间他走亲访友四处筹借,三斤、两斤、一斤满满地记了两页,终于筹借够了我需要的面。他把筹借到的粮食按时送到了学校,给我留下了一封信,自己就赶着回去干农活儿了,这或许就是父爱如山吧。
父亲一生节俭,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也干干净净容不得尘土粘身,只要是干活回来,总是习惯性地在院子里用扫帚把自己身上的尘土打扫干净,把院子整理得井井有条。每天繁重的劳动磨炼了父亲坚强的意志,但脸上始终没有一丝笑容。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父亲起早贪黑在自己的责任田里精耕细作,打理着自己的庄稼,放牧着自己的牛羊,其乐融融。虽然故乡自然条件十分艰苦,生活贫困,但在父亲辛勤操劳下,我家的日子逐渐好了起来,慢慢还清了所有外债,父亲的脸上也出现了少有的笑容。
父亲一生粗茶淡饭,但体质非常好,我记得在我上学前,父亲既没有看过病,也没有进过医院,更没有体检过,一但感觉自己不舒服就吃一个感冒药或止痛片了事。可他在妈妈离开我们三年的那年初冬不慎跌倒致胯关节开裂,后经集宁区医院治疗基本恢复了健康,但从此行动有所不便。
父亲年轻的时候,没有出过远门,没有离开过故乡,最远到过中旗街镇。从中旗回来后给我们讲中旗的十字街是多么多么好、中旗的马路是多么多么宽,中旗的路灯是多么多么亮……父亲晚年去了乌兰察布市姐姐家居住,他说这地方比咱们那里好啊,冬天不冷,夏天不热,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没有共产党的领导,哪有这么好的生活!
父亲一生与人为善,从不计较个人得失。随着时间的流逝,父亲年事已高,但他仍坚持自食其力,独立生活,没有拖累过儿女一天,从不给儿女添任何负担,直至离我们而去也是走得干净利索。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普通的中国农民,一个平凡而默默无闻的老人,一个不争名利只知付出的老人,一个没有文化但明理的老人,一个融入人海里找不见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