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土灶饭飘香

农家土灶饭飘香
文/吴敏
一棵老树下,端坐着一个玩手机的小姑娘。摄影师怎么会错过“老树新芽”般的意境,长枪短炮又齐聚了。小姑娘面对镜头淡定自若地问:“你们是来旅游的吗?”标准的普通话让我意外,如此偏僻地方的女孩竟然出口不凡。我问她什么是旅游?她想都没想回答道:“旅游就是拿着相机来俺姥娘村走走看看。”这个回答定位准确,可见在茨沟营没少见来旅游的人。我问她几岁了,她说六岁。小姑娘作起了自我介绍:她家在阜平,来茨沟营住姥娘家,因为疫情暂时不回阜平。

小姑娘思维清晰,表达能力很强,简直就是个小大人。她告诉我们,她姥娘家能吃饭。我逗她:“吃你姥娘家的饭要钱不?”
她说:“要钱,昨天太原来的九个人在姥娘家吃饭,给了二百元钱,姥娘给做了可多的菜了。”小姑娘会拉生意,“可多的菜”诱得我直想去她姥娘家吃饭,但我们已经在另外一个人家预订了饭,人家已着手准备了。

同伴建议我去看看环境,熟悉熟悉地方,下次再来时去吃。我跟着小姑娘穿过几条巷子,去了她姥娘家。一个坐落在半坡的院子,打理得干净整洁,推门进屋,扑面而来的还是干净亮堂,她姥娘和她妈妈热情招呼我坐在炕边,我说明来意,人家并没因为不在她家吃饭而怠慢,她姥娘说:“在谁家吃都一样。”
聊了会儿,我告辞,小姑娘又跟着我出门,我建议她别去:“天气这么冷,你坐在大树那一动不动,不怕冻坏了?”她妈妈笑着说:“刮风下雪也要去那里坐,只有那里有网,她回屋子看动画片太费流量。”

初春的茨沟营乍暖还寒,我们来时太阳若隐若现,薄雾中夹着丝丝凉意透着湿润的冷,我裹紧衣服在石径曲巷里踽踽独行,邂逅一位摄影师同伴,他说午饭定在那棵粉杏花人家,如果我冷就去屋子里等饭去吧。
粉杏花人家坐北朝南傍河而居,屋后是一条小溪,柴门外那棵杏树看起来有些年轮,虬曲苍劲的枝杆托举起娇滴滴粉嘟嘟的花儿朵儿,覆盖着石墙黛瓦的老屋,别有景致。村子里杏花处处有,粉杏花只有那一棵,老屋独树,形成一幅迷人的写意中国画。

趟过石头小桥,爬上石台阶,穿过粉杏花树,推开木门,眼前一个长方形院落,院墙用不规则的石头砌成,夹杂着一些木棍篱笆,虽粗糙,但很整齐。院子里有放杂物的小棚还有泥垒的灶头。三间土木结构的低矮正房,高个子的人都快触到屋檐,屋檐下悬挂着箩筐,箩筐里放了包裹好的庄稼种子和杂物。
慈祥的老大娘招呼我们进屋,屋子陈旧,陈设简陋,关不住门的饭柜里摆放了盆盆碗碗;暗红的马蹄箱上有座机和木相框,相框里夹放着不同时期的黑白照片、彩色照片;墙上贴着日历和毛主席画像。横担的陀梁像个驼背的衰弱老人,支撑着糊了报纸的屋顶,泥墙上的小窗户外放的不少农家家什,堵住视线,一眼望不到南山。

屋子和古村落一样沧桑。给我们做饭的大娘七十多岁了,四世同堂,但后辈们都去了外面的世界谋生,家里只有老两口,老爷子八十二了,仍然在庄稼地里干活。连着炕的灶头上稳着一口铁锅,灶膛里干柴燃烧,毕毕剥剥作响,红色的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
木锅盖下蒸汽缭绕,小米红豆混合熬出的饭香味儿从锅盖缝隙间溢出。大娘说给熬红豆稀粥,馏花卷,炒土鸡蛋,熬萝卜丝为主的大烩菜,她说村里隔断时间才有车来卖菜,家里除了自家储存的食材,基本没什么新鲜蔬菜,如果我们嫌弃就换一家吧。
我们觉得挺好,同伴把饭钱提前给了大娘,她看给的价位很满意,心情极佳,收起钱端着盆去闲房里取了小块猪肉、冻豆腐和一团粉条。在村里吃饭价位没有标准,随客人的心意给多少都行。

大娘因上了年纪行动迟缓,动作有些笨拙,但做饭的程序有条不紊,我也打不了下手,在她的催促声中上热炕头坐着,边拉家常边看大娘做饭。一根红萝卜擦丝和几苗菠菜焯水,几片豆腐干和些山药粉条,葱姜蒜切沫,拈几粒自家院子的整花椒,扔在油里炸出香味儿,用笊篱滤出,把热油“嗤”的淋在菜上,霎间,满屋子飘散出麻油的香儿,一份红绿相间的凉菜调好,色香味俱全,特有食欲。
看得出大娘是做饭的行家里手,简单的几样食材就能做出可口的饭菜,本地花椒是农家菜的灵魂,哪样菜都会用到且都是在热油里炸出椒味儿,捞出。大娘满脸幸福的说孙子外甥刚走没几天,孩子们回家的目的,就是惦记吃她做的饭。
凉菜做好,再起锅烧油炼肉炝葱姜蒜,倒水,水开后依次放入冻豆腐粉条,从水盆里捞了一笊篱提前焯熟的萝卜丝,盖上锅盖小火慢炖,屋子里没有换气扇,雾气腾腾,水气氤氲,萝卜丝烩菜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香味儿浓郁扑鼻。

坐在柴火煨得热乎乎的炕上,闻着农家饭香,这样暖暖的感觉是一种别样的温情,一种久违的温馨,虽然我不是从小在炕头长大,却眷恋着热炕头。初到北方那几年,极不适应那种天寒地冻的冷,婆家的热炕头陪伴我捱过一个个风雪交加的冬日。后来自己另开火过日子时,觉得烧炕麻烦,又不卫生又不美观,让匠人刨了炕,换了大床。一到冬天我就犯手脚冰冷肚子疼的毛病,每每去老乡姐妹家热烘烘的炕上躺上半天,就好了。一直后悔亲手毁了热炕头。住进单元楼,暖气不热时,想着拥有一个添柴烧火驱散严寒的热炕头该多好。
我们去茨沟营时天气不咋好,薄雾霏霏,清清冷冷的,为留恋热炕头的暖,我哪里也不想去,像个孩子般坐在炕上等饭。
七十多数的大娘不仅身体健康还健谈,从家庭琐事聊到村里大事,大娘说村书记为改善村民菜篮子,带领大家把村外角角落落用石头砌成菜地,是特大好事。但田间地头的大核桃树遮挡了新开垦菜地的阳光,阴影面积太多影响蔬菜长势,大多数村民支持砍掉大核桃树,少部分村民强烈要求保留核桃树,有人反对砍树,村书记也不勉强他们砍。大娘的态度是稀罕菜地,同意砍树种菜,觉得新书记太民主,啥也得听群众的,作为一把手,一声令下砍了就是。而我们觉得核桃树长那么粗已经是一道风景,毁了就没了,支持不砍为好。大娘说让她儿子回来把遮她菜地的核桃树的枝枝蔓蔓剃光,留个光杆……
立场不同,话不投机了,我们在乎的是风景,大娘在乎的是实惠。

下午三点多摄影师们齐刷刷的回到粉杏花院里来吃饭,几个人围着小炕桌一边吃饭,一边谈论相机里的景,大娘在炕下,随时给桌上添加饭菜。农家院农家饭,一饭一菜皆香,一粥一汤皆暖。“”吃了挖上”比酒店斯斯文文的的吃法更解馋,解饿,红豆稀饭老腌菜,我没少喝。
“粥足饭饱”后,敬业的摄影师又分头行动,有的去拍下山的羊群,有的去拍残缺不全的长城,我漫步在大街小巷,落日余晖的茨沟营有了些许欢腾,农人扛锹背柴禾陆陆续续回村,牧人甩开鞭子追赶羊群回圈,随处都能听到羊欢人吼的喧闹声。

从半山腰赶下来的羊群,汇合到沟底一处喝水的地方,牧羊人整理好队形后,几百只黑白山羊跟着领头羊浩浩荡荡向村里开拔,为拍下“万羊奔腾”的镜头,摄影师把相机架在路中间,羊群气场强大,排山倒海波涛汹涌般从镜头下徐徐经过,那场面很是壮观。
拍完“暮归图”,暮色苍茫催客行,我们也启程离开了茨沟营。

文字编辑:杨荣    图文编辑:侯常新

注本文部分图片来自于邢建斌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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