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天津散文杯征文】逝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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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流年
安徽 唐晓勇
年 戏
年在乡村,是从腊月里第一场年戏开始的。
刚进入腊月,村里就来了一班唱戏的。泗州戏?豫剧?梆子戏?现在已经记不得了,因为那时候我也听不懂,不知道演员们咿咿呀呀唱的是什么。虽然听不懂,却莫名地喜欢。每天都是急急忙忙吃过晚饭,搬个小板凳就冲向戏场,完全不顾母亲在后面呼喊。我和小伙伴们抢到戏台的第一排,眼睛不眨地盯着每个出场的演员。她们画着浓妆,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听不清一句唱词,婉转的曲调却深入心扉,一场戏下来,我也能顺着曲调哼唱。村戏没有先进的电子音响伴奏,敲锣、打鼓、吹笛、拉二胡的三四个人,和演员配合十分默契。从那些年戏里我知道了秦香莲、陈世美、黑包公、杨六郎、佘太君、杨排风……
更让我欢喜的,是那些演员们都是轮流分派给每家每户吃饭的,我最喜欢唱戏的女子到我家吃饭。母亲像接待亲戚一样做上好吃的饭菜,我也可以近距离地细看她们,演员们退去了浓妆,我看到戏台上神秘而又敬慕的真实版偶像。吃过饭,我欢天喜地地跟在她们后面,奔向戏场。
,年 味
年,在乡村,是从农家小院里屋檐下挂着的腌制品飘出来的。吃过腊八饭,就把年货办。母亲从箱底的衣服下面摸出一沓皱皱巴巴的钱,粗糙的手指沾着唾沫数了两遍,才交给父亲上集置办年货。鱼是要腌的,买两条鲢鱼,母亲利索地打鳞、开肠、破肚,黄疸是不能碰破的,否则,再清洗都难以除去苦味。清洗干净,码上盐,用两根小棍棒撑开鱼腹晾晒。猪肉是要腌的,买不起排骨和瘦肉,就腌五花肉,切成一块块细长的条状。偶尔雪地里能捉到一两只野兔,那就是一个肥年了。这一排冒着年味的腌制品,晒得流油,变得金黄。我每天看着,却吃不上,母亲说,一定要留着过年才吃。
母亲亲手熬制的糖稀,不用等到过年就能吃上,那是童年最好的零食。制作糖稀的工艺很复杂,没有文字记载,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通过老一辈人的口口相传学会的。她先把半斤大麦放在盘子里,用温水浸泡到发芽。等大麦芽长到一寸多高时,就可以熬糖稀了。母亲从芋头窖里捡上一筐红薯,洗刷干净,倒在锅里,严严实实地用锅盖盖上,再添上水,大火煮。煮熟透了,母亲用擀面杖把满锅的红薯一圈一圈慢慢搅拌成泥糊状。再把大麦芽一点一点切碎,撒到锅里红薯泥的上面,再搅拌,直到有汁渗出。然后用事先缝好的棉布袋子,盛上三四勺红薯泥,把案板一头垫高,在低的那头下面放上一个大盆,用力挤压装有红薯泥的棉布袋子,红薯汁就出来了,如此往复,直到把一大锅红薯泥的汁液挤完。接下来把红芋汁倒在锅里,烧开后用文火慢慢熬制,不时用锅铲翻动,防止粘锅。随时用筷子沾点糖水看看稀稠,直到糖水粘在筷子上不往下滴了,才算熬制完毕。
熬制一锅糖稀大约需要半天的功夫。母亲一会在锅下填柴,一会在锅上调制。锅膛里红红的火焰映照着她红红的脸庞,额头上有滴滴汗珠渗出,整个厨房里弥漫着糖浆的甜味,母亲的身影在热气腾腾的雾气中模糊,我一步不离地站在锅边,满脸喜悦,满心兴奋,生怕漏掉一个环节。当看到一锅芋头变成一锅黏黏的浓浓的糖稀,我激动地欢呼雀跃起来,忙不迭地折两根细细高粱棒,在锅里绕了几圈,双手熟练地来回“8“字形像穿针一样搅了起来,那糖稀在两根小棒上魔术般地慢慢由红变白,变薄,变得更加粘稠。我深吸一口,那香甜就融化在空气中,整个冬天的快乐与幸福,就是这一团黏黏的糖稀,它粘住我的牙齿,也粘住我幸福的童年。
童年的味道随着母亲熬制的红薯糖弥漫开来。大快朵颐,我是不舍得的,我把它含在嘴里,慢慢融化,让它的甜味慢慢浸透我每一个味觉神经,在雪花飘落中温润的夜,在爆竹声声中欢喜的年。
年夜饭
年,在乡村,在至今村里形容“好日子”都用“像过年一样”的年夜饭里。那时还不叫年夜饭,年夜饭应该是个近来流行的书面语。乡村的年夜饭并不是晚上吃。年三十中午,正式过年。父亲带着我在坑洼不平的门板贴上鲜红的春联,还有门楣上剪纸做的门头子。母亲在矮小的锅屋里烟熏火燎中烧制了豆腐白菜、肉烧海带、咸鱼、鸡蛋,再加上素圆子和熬制的糖果,就是我向往已久的年夜饭了。
上班了,过年带上女友一起回家。姐夫也和姐姐一起回来了。父亲开着手扶拖拉机上街买菜,几十斤牛肉,半只羊,还有鸡鱼肉蛋,半车厢蔬菜,家里好像娶媳妇办喜事一样。母亲张罗把两间房屋收拾干净利落,平常我们不在家住,母亲拿出崭新的棉被铺盖,如同新房一般温馨温暖。然后大家开始在一起准备着中午的饭菜。烧锅的、煮肉的、洗菜的,大家说说笑笑,聊着天,做着饭,年味就在亲情相聚的忙碌中,觥筹交错的酒杯里。
春 晚
年,在乡村,在全村老少爷们挤在一台电视机前同看春晚的热闹与嘈杂里。大年三十,唱年戏的也回家过年了,吃罢晚饭,我们只有去村里的公共养牛房听大人们讲鬼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临了却不敢自己一个人回家。不知哪年起村里有了第一台黑白电视,忘了哪年有的第一次春晚。春晚自“诞生”之日就成为村里“又一顿”不可或缺的年夜饭。永远记住的是母亲年三十晚上精心准备的饭菜来不及细吃,匆匆忙忙扒两口,便向村里唯一一家有电视的家庭跑去,就这样到了人家门口,屋里早已坐满了人,连门槛上都坐满了。坐在地上一排,坐在板凳一排,后面站着一排,最后一排站在板凳上。我个子小,瞅个缝就往里钻。摸到前面一个拐角,便生生地坐下去。那时候好像歌星也少,费翔,邓丽君,张明敏,一个人能唱好几首歌,不像现在,歌星多得几个人才合唱一首歌曲。但就是那几首歌曲,成为接下来一年的流行。大家边看边说边聊,直到春晚每次都唱《难忘今宵》了还迟迟不愿离去。年味就在这满村老少爷们众乐乐的热闹里。
后来父亲也买了电视,终于可以在自己家看电视了。再后来,我们一家三口坐在被窝看春晚,却经常看不到结束就困了。
年 乐
年,在乡村,在孩子们成群结队奔跑着的欢笑里。大人盼种田,小孩盼过年。年是孩子的,过年,意味着可以吃上平时吃不到的美餐和零食。过年,意味着新衣服和压岁钱。过年,意味着不做作业尽情玩耍。白天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给长辈们轮流拜年。晚上提着灯笼去每家每户串门,红红的灯笼映红了衣服,也映红了每个孩子的笑脸。放爆竹是必不可少的,年三十晚上的十二点,必须放一串鞭炮迎接新年的到来,从年初一到年初五,每顿饭前必须放几颗爆竹才能吃饭,有钱的放一串鞭炮,没有钱的放几个散炮助兴。儿时的快乐似乎与物质的多少关联不是很大。至于烟花,那是近年来才兴盛起来的奢饰品。物质匮乏时期,留下可圈可点的幸福记忆却非常多。现在社会财富高度发达了,孩子们童年的印记却乏可陈述。
看过一本书,书名叫《缺失的缺失》,是说在这个物质高度发达,我们几乎什么都不缺少,只是缺失了缺失,我们的感觉神经仿佛麻木了,失去了感受快乐的能力。把好日子过出好滋味,是一种能力。
永远的年
现在在饭店里过年已经不新鲜了,旅游度假过年渐渐成为新时尚。但无论在哪,年是一定要过的。
传说,年是一种怪兽,经常在年三十这一天出来到村里祸害村民,所以村民们燃放爆竹声响驱离。年是乡村的祭祀,乡村是年的根。年是传统的,也是现代的;年是精神的,也是物质的;年是乡村的,也是城市的;年是孩子的,也是大人的。亲情、团圆、欢乐,回首、瞻望、憧憬。年是继承,也在更新。年是时间,也是仪式。年三十这一天,河里的船儿停泊了,路上的车流稀疏了。城里一到过年整个大街就会空荡荡的,是城里人都回乡村过年,乡村也是城市的根。无论城市乡村,人们总要停下忙碌的脚步,尽情享受生活的美好。任时光如何流逝,任脚步在四方漂泊,心中对年的期盼一点没有改变,为年后即将到来的下一个春天积蓄昂扬向上的力量。
唐晓勇,男,1972年7月出生。安徽省作协会员,怀远县作协副主席。行走美好乡村,躬耕美丽校园。用有温度的文字记录生活。在《安徽文学》《红豆》《清明》《小说选刊》《蚌埠日报》发表文章300多篇,时有获奖。
附:【大赛公告】 ‖ 关于举办首届“天津散文杯” 全国乡情散文大赛的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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