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土 || 作者 马彦明
人类都在地球上生存,和土有着切身的关系。不管是农村还是都市都依土而建,却有根本的区别。家乡的土是在地上,混沌一片,天地相连。都市的土却在天上,蒙蒙胧眬,遮天蔽日。
连绵的黄土大山窝里散布着一个个村庄,我的家乡就是其一。说土,总是一尘不变,而且无处不有。遇到个爱清洁,有土洁癖的女人,为土整天忙得车轮飞转,诺大的院落,各个房间天天清理一遍,连同二院和外界连通的半截路,都打扫得如明镜一般。自已整得灰头土脸不说,还要受爱土的人指指点点,有个"扫家穷"的阴影就罩在她身上,说归说,瓦舍明亮,没有尘串蛛网的农家,说到底还是人见人爱。我对掏着扫,有些烦,对连连扫,也深恶但不痛绝,隔天形式的扫一下,一屋不扫也太与她大径相违了吧。每逢女人到来,而且每次第一天,一切物品都小心翼翼的提起轻放,生怕尘土飞起,眉头皱成山峰,明显感觉是环境的恶劣而带给我的轻蔑,免不了和她拒理相争两句。她一巴掌拍在炕上,顿时我就无语了,五个指印和轻烟一样的尘土,足以证明了一切。
怎会这样呢?明明我也尽力地拾掇了里外。受的这个絮唠,冷落。你老是土,土的。看你能奈土若何?观察的结果是,她以水为主,先一遍又一遍擦洗地面,再擦洗摆件,掛件,床单,物品。连同花草,窗帘也不例外,两日后窗明几净,熠熠放光。这么简单的五行相克处理,我咋就没有想到,活该受此窝囊气。按我的意念,只图一扫,很自然尘土就飘散到各个角落,摆件、挂物和炕上的铺陈白茫茫一片,扫的越勤,越就面目皆非了。
《脊梁 · 新庄塬镇新庄村》——拍摄者:樊礼军
和以前比,自一二一水泥工程始,各家硬化了院落,二院。房子的门面都贴了瓷砖,地下包括灶台、炕墙都由瓷砖包裹起来,家内再生土的作用得到抑制。可就是穿上一件新衣服,只转一圈,襟袖两处,象是多年从业厨艺之道,麻籽般的污点,密密麻麻。女人笑我“你把桑叶挂上也看不来新鲜”。我也深感不能洁身自好,佼佼者以已污嘛?于是,麻籽色,土黄色沾土气的衣服成了我的专利。除非得穿新衣体面出场外,一般四季都好似穿着一件衣服。耐脏,耐整。土里来,水里去。不是说啥事到了奋不顾身的程度,只是频繁得无法顾身而已。村庄有几人,都说穿衣服怪癖,经常把新衣服套在下面,而把旧衣服罩在外面,我看,还有几分道理。一则不糟塌新物,二则可以放手一搏,三则也享受了时代的优物,不显得太寒酸,倒有大智若愚之举。当然不排除“连人不一样“的困惑和腹诽。常言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环境能限制发展。这不但形成了一方山水一方人的特色,更成了城乡差别的分水岭。记得有年到城上亲戚家作客,走时除三观外都刷新了,但在人家洁白的沙发上一坐,屁股印就显赫地留在那里,让人茫然无措。“土包子”的来历我不甚清楚,此时此刻,我承认,它的由来,不是浪得的虚名,是真实存在的。
都市生活我也经过了三年,确实与土无缘,一月洗一次衣服,还觉得新鲜如初,不明白他们天天用心地搓洗,是唯恐不烂?还是……但穿的光,并不代表身上光。十天之内,总觉得身上象薄胶刷了一层,既沾稠而刺痒,逼着人隔三差五跳一次浴池,才觉得舒服些。也许是马保柱穿绸缎天跟地赶,无缘接受,三次都抱病回家。
家乡起起伏伏的山坳里,任何东西都能用土生土长一句形容,在这个土窝窝里,一年摸爬滚打,身体肌肤,绵软而爽滑,皮肤完好无有暇眦,没一丝不适的感觉。有时某处划破或割烂流血了,抓一掬子土撒在上面,相信它有愈合的功能,它便有了这个。而一年四季肆虐的各种疾病,由浑厚的黄土大山吸附,迴旋。由此,威风也收敛了不少。夏热和冬冷,也不象南方的苛刻。别看苏州冬天里树木荫绿,给人的冻就象冷水泼面一样的凛冽,而夏天又闷热得如同蒸笼一般。黄土大山,更象母亲博大而宽阔的胸怀,用甘甜的乳汁,不骄不躁的温暖,养育着一代又一代的人。很小的时候听老人唱过《十大绣》,可惜只记住了前三句。“一绣天高十万丈,二绣地狱十八层,三绣黄土能生金”。黄土哟!特别是生我养我的这片热土,我对你千言万语,倒不如说浇铸了对你的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