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口七道圣旨街的百年往事
樊口七道圣旨街的百年往事
樊口圣旨街在什么地方呢?很多人不知道;那么,樊口大坝又在什么地方呢?知之者也甚少。其实,人们既陌生而又熟悉,就是现在的樊口老街,它的历史不过是被人们遗忘罢了。这樊口老街西边连着马房堤(粑铺大堤),东边连着樊口民信闸、樊口电排站、樊口大闸。这个大坝已经是一条商业街,有名的单位有樊口米厂、国家粮库、樊口供销社、樊口批发站,装卸公司、武昌鱼印刷厂、“过街楼”、黄瑞金诊所等。然而,这里在几百年前却是一片水湾,曾是吴王孙权的樊口败舶湾,又是武昌鱼的产地。 一百多年前,为修樊口堤闸,光绪皇帝下了七道圣旨,故今天的樊口老街又叫七道圣旨街。
樊口大坝百年梦想
它的历史还得从头说起,从大清顺治至光绪元年(1646—1875),二百三十年间,樊湖(樊口)发生过特大洪水43次。每次洪水过后,给樊湖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和沉重的思考,樊湖人民萌发了“樊口筑坝”治水的梦想。三峡大坝之“梦”做了六十年,而樊口筑大坝之
“梦”却做了一百多年。
道光二十九年(1849),大水过后,樊湖人民曾10多次吁请官府在樊口筑坝,控制江水及湖水的自由泛滥,以免危害百姓。后因太平天国运动席卷湖北,才无暇顾及。
到同治元年(1862),武昌知县龙云在樊湖人民多次的吁请下,向湖北巡抚严树森禀报,严巡抚则以“此堤一筑水无分泄,大江两岸必有冲决之患,严饬不准。”至此樊口筑坝之事还是成为“梦想”。
然而这个“梦”还得做下去,同治三年(1864),樊湖士绅再次吁请筑樊口大坝,湖广总督官文却“立案不行”,置之不理,后来就没有下文。
到了同治六年(1867),湖北巡抚曾国荃(曾国藩之弟)到黄州,“调查民情”,曾巡抚勘查一番后,认为在樊口筑坝:“仅西阳畈田庐受益,内湖积水并无消路。”得到的结果是,“饬县严禁”。湖北布政使何璟发布告示:“饬将已修工段平毁,出示永禁。”这些无疑的是给樊湖人民的又一次打击。然而“樊湖人民还有梦”,为修筑樊口堤坝百折不挠。
郭瑞麟首筑樊口坝
十年之后,即光绪二年(1876),西阳畈廪生郭瑞麟,赴京为民请命,这是樊湖人民修筑樊口大坝“梦”的升华。这位郭廪生就是郭家垱人,郭氏家谱有较为详实的载录,他带着樊湖人民的希望之“梦”,毅然赴京,幸遇同乡大理寺卿王孝凤和都察院贺云甫的鼎力支持和相助,
二位京官致函湖北巡抚翁同爵,终于同意在樊口筑堤建闸。
说起来这位廪生还是一位大才子,他在京胜利归来的海路途中,写下了《踏遍长安百雉城》凌云冲天志的诗句:
踏遍长安百雉城,故人邀我订归程。
幽燕台阁黄巾布,齐鲁关津碧练陈。
帆影入云飞万丈,浪心印月写双清。
男儿阅历崎岖惯,如此风浪尚觉平。
年年江汉狎桅樯,今日绕月百谷王。
四海三分留客迹,九州一半入诗囊?
不辞跋涉来琼岛,只为呼号满故乡。
寄语春明同事者,可能大力挽穹苍。
并在诗的下首注有“为六县卫(樊口)堤闸事出都航海途中作”的眉批。 从诗文中可见这位大才子是海路从京城归来的。
郭瑞麟不枉北京之行,回乡后,当即联合同邑候选训导胡书田、大冶县武举皮周福、黄冈县生员刘玉田等人,商讨筑樊口堤坝的事宜。当年冬季在樊口附近筑起了堤坝,它是不畏工程之繁重,工期之长的勤劳、朴实、憨厚的樊湖人民,战严寒、饮冰雪、餐风宿野、节衣缩食、肩挑背扛,用血肉之躯在这一片水湾的地方筑起来的一座厚实的大坝。第二年三月竣工,历时半年。这是樊湖人民自发地筑樊口堤坝的治水工程之始。
正当郭、胡、皮、刘等几位同仁,准备下一步如何在樊口大坝上建闸,大展樊口治水宏图的时候。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湖北巡抚人事突然变动,潘蔚接替翁同爵,出任湖北巡抚。接着两湖总督李翰章(李鸿章之兄)回任,这两位湖北文武大员却对樊口筑坝建闸持反对态度,给府县下了一道命令“饬府县查明郭瑞麟藐抗重申禁令情形。”并调汉阳操防营洋枪队及炮船,由提督宋德鸿、武昌知府方大湜率领,到樊口大坝抓人,后“将该处私坝刨毁”。这大清朝的兵,打“洋人”不行,吓唬老百姓却是耀武扬威。后革去了郭瑞麟、皮周福、刘玉田的顶戴,撤了武昌知县刘笃庆、候补训导胡书田的官职。腐败的清廷官府的镇压和扼杀,给樊湖人民带来巨大的创伤和痛苦,人民继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汪国源复筑樊口坝
光绪四年(1878),樊湖人民又公推胡炳卢、汪国源为领头。组织湖人复筑樊口坝,筑起长60丈,宽10余丈的堵江横坝。李翰章闻讯后大怒,称为暴民“叛逆”,这位李鸿章的兄弟立即调集炮舰,从省城浩浩荡荡顺江直下,杀奔樊口而来。“樊口湾里传来了隆隆的炮声”,樊湖人“顿作鸟散”。大坝又被清兵刨毁,胡炳卢潜逃,汪国源则被捉入黄州大狱,后以叛逆罪砍了头(汪氏家谱有载)。一时樊口、樊湖血雨腥风。
李翰章二度大动干戈,另有图谋
李翰章为什么如此两度大动干戈呢?原来有幕后“文章”,这里有一段隐情,而又难于言表。这位湖北的父母官,是安徽人。“洞庭湖之水注于江,江水至此,无樊口以泄,则安徽受淹。”深知其地理水域的同僚,则心知肚明,颇有微词。原来他是“为己私利”;再就是这位“总督”非常信迷信,他身边有一位风水大师,说他家乡“安徽龙脉必得樊水灌救,富贵才能长久,如果在樊口建闸,如塞其喉,则安徽龙脉死矣。”李翰章派兵刨毁樊口大坝,原来是为他家乡安徽的“龙脉”。这“龙”又犯了皇家大忌。如是就有小报告打到了光绪皇帝及慈禧太后那里去了。为樊口堤闸,光绪帝和慈禧太后也就心照不宣地,于公于私的下了七道圣旨,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李翰章顶不住,后来也搞了一个建樊口堤闸的计划,就是拖着不办。
彭玉麟奉旨星夜驰赴樊口
樊湖人民为了筑“樊口堤坝”前赴后继,英勇而又悲壮。西阳畈汪波臣等人继承烈士的遗志,为修樊口大坝,毅然赴京告状。光绪四年(1878),八月初一和初九,光绪帝先后下了两道圣旨,派兵部侍郎、巡阅长江大臣彭玉麟前往樊口查实。
彭玉麟接旨后,从瓜州乘民船于八月二十三日到达樊口,乘小划(船)到樊湖查访。对李翰章派兵弹压的行为极为不满,并向朝廷提出在樊口筑坝建闸的建议;又参了李翰章一本,没有想到,他的“安徽龙脉”还没有死,他的官运就开始不佳了。彭玉麟同时奏明朝廷,为遭通缉的
郭瑞麟平反。次年,这位樊口大坝的奠基人却因病谢世,时年仅37岁,英年早逝,壮志未酬。但是“郭瑞麟”的名字却永远铭记在樊湖人民心中!
彭、李之争 龙颜大怒
光绪四年十月一日,光绪帝接到御吏李廷萧的上奏后即发谕旨:“湖北樊口堤闸关系农田民命……酌度兴修即着照所请,由李翰章等饬属员赶紧办理。”
由此可见,“樊口治水”已经提到了朝廷的议事日程,眼看“梦”就要再次变为现实。然而,李翰章阴奉阳违,一面答应办理,一面却提出建樊口堤闸的“五大害处”。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即湖北“鄂中为天下咽喉,樊口乃省城后路……咸丰年间,鄂省三陷三复(太平军曾三次领占省城),军械粮糈多转运于梁湖……”李翰章这里是说樊口是通向省城的一条重要的通江达城的军港。如果在樊口这里建堤坝,势必危害军务。
《武昌县志》关于樊口筑坝建闸有较为详实的载录,樊口建坝最后弄出了个彭、李之争。彭玉麟以钦差大臣的身份,认为应该筑樊口堤闸;李翰章是地方封疆大吏,则说“不”。光绪帝的圣旨肯定了御史孔宪壳关于在樊口建闸筑坝的奏请,批评李翰章的“偏执”。引用孔宪壳上奏语“武昌知府方大湜居心巧滑,专事逢迎李翰章办理樊口一事案。”并御批“有无迎合妄为之处”,着湖北巡府藩蔚对方大湜的行为进行勘查。“确切查明,据实具奏。毋稍瞻徇,钦此。”应该说光绪帝的圣旨是严厉的,足以让
李翰章、方大湜丢官。为修樊口堤闸,连传七道圣旨,可见光绪帝是位心系天下,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十分可惜的是“百日维新”运动失败后,在瀛台度过了那最后幽禁的岁月。
张之洞窥透李翰章的心机
令人十分不解的是,光绪帝的侍讲张之洞在《樊口牐(闸)坝私议》文中,按理说,他应是执行圣旨,秉承皇上的旨意,然而他在私下“解读”彭、李给皇上的两疏时,却明显偏坦李翰章,他说《彭疏》有益于樊湖地方,“质实为樊口以内农民计”;《李疏》则是着眼大局,“閎通为滨江全局计”。这“滨江全局”当然是指长江下游的安徽……莫非他也洞察到了李翰章的心计。他的“解读”十二分的精彩,引经据典,不难看出他是一位饱学之士,又是一位大才子。
从历史上的史料看,赞成筑樊口大坝的不仅有彭玉麟、李廷蔚、孔宪壳等人,还有湖北官员李仙培,他于宣统三年(1911),提出《樊口建闸十可说》。然而这一切还都只是“纸上论兵”。
吴兆麟总理樊口堤闸工程
樊水悠悠,岁月悠悠!随着武昌首义的一声枪响,宣告了腐朽大清王朝的灭亡。樊口筑坝建闸也随着进入了新的历史时期。然而这一天姗姗来迟,已经滞后了四十年。民国十年(1921年)陈伯勋出面招股,兴筑樊口大坝。公元1922年,吴兆麟将军在湖北省督军肖耀南的委任下,总理樊口堤闸工程,与陈伯勋一起又邀军阀多人,组织将军团。昔日武昌首义的总指挥吴兆麟将军,今日又立马樊口,召集四县六属堤绅,指挥“数万民工”,风餐露宿、不辞劳瘁,历时三载,在郭瑞麟大坝的基础上筑起了一座又厚实又宽大的樊口新坝。修建了东西民闸(民信闸、民生闸),南北两月河(长港、薛家沟港),粑铺大堤,还有樊口人心目中的民权闸。樊口大坝“梦”已是一百多年,才得以变为现实。
“夏日消融,江河横溢。”樊湖“人或为鱼鳖”;百年樊口大坝“谁人曾与评说”。樊口大坝七道圣旨街历尽曲折,几经磨难、几多艰辛,几多风雨、几多雷鸣!几多虎啸!几多龙吟!流干了母亲的眼泪,哭哑了婴儿的声音,望穿了樊湖人的眼睛!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樊口换新天。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又经过了半个多世纪的樊口治水,国家和地方已经投入了十几个亿,修建了湖北省樊口电排站、樊口大闸、三山湖节制闸、磨刀矶节制闸、东港闸、黄柏山闸、粑铺大堤,重建了民信闸、薛沟闸等水利枢钮工程。昔日的吴王败舶湾,今日的樊口七道圣旨街已经托起了鄂州(樊口)经济开发区一座巍巍工业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