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蕾:穿越硝烟的女兵
穿越硝烟的女兵
吴蕾
人们常说战争让女人走开。说来也是,古往今来,人们喜欢把我们女人比作花朵,比作月亮,比作美玉……在世俗的眼光中,女人代表着娇嫩柔弱,她们是一个需要保护的群体。可是,在32前发生的那场中越之战中,我作为一名女兵、一名战地天使则投入到了那场硝烟弥漫的战场。
1978年7月,我高考失利后,倔脾气一下子迸发出来,发誓明年一定要考进大学校门,为咱老吴家争口气,也为咱家的两个小弟做个表率。于是,我就决定复读,明年再参加高考。
1978年11月,正当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时,老爸发话了:“闺女,书别念了,当兵去!”“当兵?没门。”我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
“不去?!”这位曾经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沈阳老兵,牛眼一瞪,拍桌大骂:“你没看到现在我们国家广西、云南边境吃紧?死丫头片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看见老爸发这么大的脾气,我心里也有点发怵,赶紧向老妈求援。老妈是江西人,也是个军人,长得姣小美丽,据我们部队大院的大人讲,当年老爸娶了老妈后,大伙都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其实,我老爸长得高大英俊,威武有力,长相一点不差。一次,在老爸高兴时我曾问过这个问题,老爸笑着说:“傻闺女,这是当年别人嫉妒老爸,开玩笑才这么说的。当时,我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呀!哈哈哈……”
人们常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在此时刻搬出老妈求救一定有门。谁知,就是我这位眉清目秀的老妈,却不紧不慢地说道:“知道你为什么叫吴蕾吗?”“你不是说是怀着我的时候,正赶上苏联芭蕾舞团在广州演出《天鹅湖》,你和爸爸第一次看了芭蕾舞后给起的名字吗?”看着老妈提出了莫明其妙的问题,我不解地反问。
“傻丫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时我和你爸给你起名字的时候,还有另一层意思,也就是取的谐音叫无雷。”原来,在我落地的那天,窗外正好响着春雷,母亲说就叫吴春雷吧。父亲说这咋行?明明是有春雷嘛!母亲想了想说那还是叫吴蕾吧,这里也有个停止的意思,希望今后没有战争,只有和平。老爸一听,干脆地说:“这名好!就是再有战争,也是咱军人之家先上!”就这样,我在百般无奈的情况下被动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
1979年2月17日,为了保卫祖国的神圣领土和边境地区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中国边防部队被迫进行了惩罚性的对越自卫还击。当时,我从新兵连分到位于广西的504野战医院当了一名卫生员,到医院还不到两个星期,便迷迷瞪瞪地接受了血与火的考验。
中国和越南有1347公里边界线,多数处于亚热带山峦丛林地域,地形复杂,交通不便,设防困难。504野战医院地处广西边境,也是在对越自卫还击战打响后,离前线最近的一家野战医院。一天清晨,我刚刚值完夜班正想休息,就听到护士长大喊:“吴蕾,有重伤员。”我急忙跑出去一看,担架上躺着一位已经昏迷、血肉模糊,约十六七岁的年轻战士,只见他腹部被弹片击穿,肠子流了出来。一只被炸飞的腿上,虽然绑着厚厚的白纱布,但鲜血仍然在不停地渗出。“医生,快救救他吧!他是为了探路被敌人的地雷炸伤的呀。”一位双眼通红,连夜抬着担架下来的排长,带着沙哑的哭腔喊道。“快闪开!”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喊了一声,立刻和医务工作者投入了生与死的较量中。
作家笔下的战地是充满浪漫和豪情的,但实际上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浪漫可言,有的只是断臂残肢、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堆积如山的弹药。随着战线的延伸,战斗越打越激烈,战场越来越残酷。我们医院也越来越危险,既要抢救从前线下来的重伤员,又要严防敌人的突然袭击。一次,有2名冒充我方军人的越南特工潜入我院,幸亏我们女兵眼明心细,及时向保卫处汇报了这两个可疑人,及时粉碎了敌人准备突袭医院的阴谋。
在随后的日子里,我就像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兵,既要做好卫生员的本职工作,又要为苏醒过来的战士们做安抚工作。记得有一天,我穿戴着护士衣帽、口罩到病房进行例行检查,一位双腿已截肢、几天不说话的战士,突然拉着我的手说:“护士阿姨,我才16岁呀!俺娘说家里刚分了责任田,盼着俺打完仗退伍后,回家种田呢。”看到这位可以说比现在任何什么“快乐男生”、“超级男声”还要英俊的小战士,我不但不为他叫我阿姨感到生气,反而心如刀割,只能含着热泪,坚强而又面带微笑地安慰他。
大家知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正当我全身心地投入到抢救伤员的行列中时,首长又一纸命令,让我火速到电话班报到。正当我大惑不解的时候,从别的战友嘴里了解到电话班急需普通话讲得好的战士。那时我虽在广州长大,但一直生活在部队大院,不仅会说广州白话,而且普通话也讲得字正腔圆。这段时间,由于前线战斗激烈,通讯联络尤其重要,但指战员们每次打电话到医院,都要对夹生(不标准)的普通话且反应不够灵敏的接线员大动肝火。担任话务兵后,口齿伶俐的我很快被大家认同。每当有重大任务,首长都要我守在机房,确保话务畅通,传达信息准确。为此,战斗结束后,我们电话班荣立了集体三等功,我受到了上级的表彰。
往事如烟,当年英姿飒爽,活泼开朗的我早已为人妻、为人母。但不知为何,虽然我离开血与火的战场已32年,可梦中还时常浮现出那位被炸断腿、且和我是同龄人的小战士,不知他回家种田了吗?结婚生子了吗?还有那位哭着喊着的排长,现在在哪里呢?据说战争结束后的第三年,已升为连长的这位排长还专门到504野战医院来找过我,说我当时勇敢果断、干脆麻利的动作让他永世难忘。列宁曾说过“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虽然时光的流逝冲淡了人们的记忆,很多人、特别是现在的年轻人对1979年爆发的那场中越边境战争已经很陌生了,但是英雄的鲜血不能白流。否则我们愧对那些为国捐躯的英烈!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前段时间,我看了电视剧《汉武大帝》,对里面的一句话深有感触:天下虽安,忘战必忧!
虽然历史早已翻开了新的一页,中国和越南两国于2000年12月25日在北京签订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和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陆地边界条约》,两国早已恢复了传统睦邻的友好关系。可以肯定的说,对越自卫反击战是我军战史的光辉一页。它是我军发动的一场有限的惩罚性正义战争,战争给越南当局反华势力以沉重打击,打出了国威军威,中国人民解放军不愧是“钢铁长城”,是一支英雄之师、威武之师、仁义之师。不愧是祖国的骄傲,民族的骄傲。
说来也怪,我自从经历了那场血与火的战争洗礼后,对生活的态度也来了一个180度的转变,无论是过去刮的西北风和东南风,还是现在的炒股风和普洱风,我的心态依然是巍然不动,心静如水。在和同事工作交往中,从不喜欢计较个人得失,对那些名和利的身外物更不放在心上,总喜欢参加一些社会公益活动。上次我到广州市白云区启明小学慰问时,发现这所私立小学竟有90%以上的学生是外来民工的子女,我想,今后要多去看望这里的学生,要为他们送去温暖和幸福。
对了,大家都知道在对越自卫还击战中曾唱响的《再见吧,妈妈》和《血染的风采》这两首风靡一时的歌曲吧,但也许大家不知道,从解放军诞生以来,这支军队的战歌就只有一个永远的主题:从胜利走向胜利,唯独这两首歌把赞美送给了死亡,而对一名真正的军人来说,死亡本来就是和胜利同样辉煌的境界。所以我要说,但愿我们的后人别忘了那些曾为共和国做出牺牲的英雄们……
(注:图片为燃料照片,以本文内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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