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思念

  游   记 

一

差不多一年没有去过卸甲坪，也没有去过冒甲洲，十分想念那边的山水和朋友。

新冠肺炎疫情解封之后，微信朋友圈不断晒出微友到卸甲坪曲尺峡一游的照片，是一处新景点，心向往之。五一劳动节假期的最后一天，我从新江口骑上摩托前往。

机关上班相当于静坐冥想，田间劳作相当于守拙抱朴，皆艰辛之事。而骑摩托出行则相当于自由飞奔、自由呼吸，是十分惬意的旅行，为我至爱。跑遍县域，以卸甲坪为始点沿洈河一线，直到街河市，沿途风景名胜可如数家珍；几度疯狂，骑摩托抵达岳阳、凤凰挑战自我，穷游亦无憾人生。

自刘家场吴家包开始进入山区，一直到卸甲坪，都置身于清新空气、绿色的海洋之中。连绵不绝的山峰就是起伏的海浪，感觉不是骑行，而是在大海中裸泳。

骑行于山峰，一览众山小；骑行于山谷，方觉山之伟岸。想起谢军的那首优美动人的《山谷的思念》唱的是云南风景和爱情，首句就是“满眼清清的绿，浮现你甜甜的笑......”诞生于卸甲坪一带的松滋民歌《隔山隔岭隔个岩》，并不比这首流行音乐逊色：“隔山隔岭隔个岩，听见山歌喜开怀。黄鸢攀的杜鹃鸟，牛郎只为织女来。不是知音口莫开。”

其实，旅行不只为看风景，了解文化、寻访知音才是其硬核。

二

近几年，在曲尺河洗过温泉；两次攀登江西观，在黄林桥观瀑，拜访过山歌大王宁远俊，在欧家河、千丈坡探访过抗战遗址，边山河观鲟，郑家铺赏千年紫藤花，白木洲访古，冒甲洲结交民间三艺人，谓为知音。

这次来卸甲坪会有什么新的发现呢？

卸甲坪地名源于关公，据说关公征战时，曾在此地卸甲休憩，故成地名。刚到卸甲坪时，发现比以前有了变化，因为建设美丽乡村，大兴全域旅游，这个小集镇将临街房屋刷得粉白，写上红色标语，在进入集镇的桥头可以看到石磨地名标识及土家图腾白虎浮雕，这是以前就有的。桥右侧一民居的山墙上则画上了关公卸甲图，形象地展示了地名的由来。

再行约十里来到曲尺河。在曲尺河大桥边，有鄂南大峡谷（曲尺峡）指路牌，沿其指向崭新柏油马路行进，不过三里多路程便到了曲尺峡。因为的纱帽地电站的蓄水，曲尺峡被称之为小三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一方长形水库，水如碧玉，波如縠纹。

“两岸青山相对出，一叶扁舟日边来”景区介绍如是说：“曲尺峡腹地为土家族节会——女儿会时土家女子傍晚时分集体沐浴祈福之所。后来，深溪土司将其划为专属领地，常于夏季带夫人们来这里沐浴戏水，派专人把守，不许山民靠近。”果然，美丽的地方总与爱情有关。

游小三峡，先从石制七夕鹊桥入，沿仿古的栈道蜿蜒可深入峡谷腹地，水面则渐窄渐浅，而山势愈来愈险峻。

行至半程，可游姊妹洞。由石阶上，多人行其上，可见踵肩相接，陡峭异常。据景点牌介绍，姊妹洞为此处两岸东西各一溶洞，内有倒挂钟乳石、石幔、石床。清康熙年间文学家顾彩曾到此一游，称姊妹洞为他所见最佳之溶洞。洞中还有一远古生物，谓为盲鱼，极具科考价值。因提示入洞危险，我没有进洞。

随后，行至母猪磦水电站，景区有待进一步开发，我不再前行，沿途返回。

据报道，2019年底，卸甲坪已获得国家AAA旅游景区认证，相信用不了几年，卸甲坪会建成4A景区。

三

到冒甲洲访友，须走曲尺河温泉度假村、马尾峡、黄林桥、乌溪沟等地，一路顺洈河走。

一场疫情对卸甲坪的旅游业的影响是巨大的，曲尺河温泉度假村仍然关闭中，街上少有行人，年前黄杨公路整休工程还未复工，公路仍处于封闭中，幸好还能通行摩托车。

骑行约40里，到达冒甲洲民间艺人覃均业家。

这个悬挂“西秦家风”扁牌的特色民居在许多乡游者的心中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文化典范，精致园艺、奇花异草、石雕华表、雕漆对联、木格子窗、木雕龙凤、仿古桌椅、根雕弥勒佛与仙鹤，这些都出自于72岁均业老哥之手，不仅于此，老哥拉二胡、唱京剧，可上台面也可自娱，一旦提笔写作，也是文思泉涌，一篇数千言《世外桃源冒甲洲》，生动记述了冒甲洲曾经的的造化神奇，令人抚今追昔。

均业哥精神矍铄，见到我来十分惊喜，连忙塞给我一包芙蓉王的烟。每到这里，抽芙蓉王的烟，喝金樱子酒是冒甲洲人待客的最高礼仪。

我说明来意，看看老朋友，再看看有什么新作品没有。老哥向我展示了去年4月24日，全国政协文史和学习委员会副主任、原文化部副部长丁伟访问冒甲洲的相片，丁伟还来到了均业老哥的家中。

随后，老哥把我领到木工房，说刚完成了一个湖南老板的根雕。可能是还没有进行开光什么礼数，根雕用布覆盖着，老哥只揭开局部让我看。我也没看出什么名堂，问了一下工价。他告诉我两万元，他用了4 个月完成。我替他高兴，一年做成这一件事就可衣食无忧。手艺人的价值到老也能体现出来，没有退休金也能养活自已。

我们一起步行到周远侠家里。远侠哥对根雕、音乐也十分精通。疫情期间他创作了湖北道情《服从指挥抗疫情》，当时我通过微信约他演唱出来，他组织了三个伴奏的，其中就均业老哥，他则边拍渔鼓边唱。由于是用手机拍摄的，发在《高成文学》上，画面及音乐效果还不尽人意，但其中的精神气和内容还是不错的，很容易让我联想到秦腔。我跟远侠哥说了再拍的想法，至少要用相机拍摄，演唱上再提升一下，拍出的效果会更好一些。

在均业哥家吃晚饭。饮酒间想起前年已故的乡土作家、音乐家皮远传。我们三人多次在远传家中相聚喝酒，如今再聚，难见其人音容笑貌，不免唏嘘。均业哥告诉我远传的作品集已印出来了。我说想要一本，然后去给他上个坟。

四

远传去世后，葬在其屋后的半山腰。

我们三人来到远传屋旁时，远传夫人覃先珍得到消息迎了出来，握手寒暄，一同前往。

上得半山腰，但见一片栾树林、椪柑树相掩映下有一抔岩砂土坟，呈锥状，上生些许青草。夫人抱歉地说，怎么就忘了把坟上的草除了？这些天在家中，总是想着他，白天做事，晚上睡觉总是浮现他的影子。我们便安慰夫人，坟上要长些青草才好的。

在我印象中远传夫妇是农村中不可多得的伉俪，都有文化，通晓音乐。远传常吹笛子，拉二胡，夫人则弹扬琴，不仅为到访的客人们演出，还同登乐乡大舞台演出。我想许多美丽的爱情传说也不过如此罢。前些年，夫妻还在家中办了幼儿园，环境不错，又有这样的老师，应是冒甲洲学前儿童之福，不料上面一句话，说不许办，就停办了。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均业老哥说，远传临走，我陪了他一个星期，他这个病（肺癌转移淋巴）很痛苦，但他很坚强，让人感觉不到他很痛苦。老哥说着，就对着远侠交待，我们两人无论谁先走，都要始终相陪。远侠满口应答，好，谁先走谁有福。世上还有这般亲密的兄弟情谊吗？

我们为地下的远传点亮蜡烛，烧纸钱，放鞭炮。待火熄、烟散我们才肯离去。

因天色已晚，我就不到远传家中。夫人从家中拿来一本厚重的《皮远传作品集》交付与我，我看了一下，印装精美，虽不及细读，但感觉这书凝聚了远传作为一名乡土文化人一生的心血。

告别冒甲州友人，晚8点多钟，回到家中再细看，才知远传真的了得，诗词、楹联、小说、散文、曲艺、作词、谱曲、吹弹拉唱样样皆会，堪称乡土文化全才。别的我不敢评说，他发在《高成文学》上的小说《“废品”张三》、散文《洈河岸边那棵树》《四爷那份地》等作品皆为上乘之作。尤令我惊讶的是，他的作品集中有三首诗提到我，是我们交往友谊的见证。不仅于我，大凡文友交往唱和，他皆以近体诗记录，远传之重情，世所罕见。

斯人已去，笛声亦远，空余山谷的思念。

洈水是幸运的，因为有文化人的地方，山水才有灵魂。

顾       问：王夏子

覃世良

李克权

名誉主编：覃章海  周    兵

主       编：覃亚志

副  主  编：杨祖新  杜旭琼

文学总监：卢义宏

文案制作：邓呈静

影像制作：曹   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