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六卷 金声玉振有余韵 2
朱友剑离开有5年了,这5年已不是他在时的光景。小儿媳还记得去年春天,回过一次村庄,经过朱先生居住过的院子的小道,再抬眸寻找那个头发稀疏泛白,脑门发亮带着眼镜却棱角分明的老头时,总盼望着在小道的这头,望到那头脚步蹉跎却有力的瘦矮的老头,陷入景象却被几声鸟叫惊醒了臆想。再仔细打量这眼前的房屋,已经不敌现代简约的小区景观,门前的那颗瘦小的花椒树还在,依然看不出长壮了一些,倒是朱先生经常在清早院子外种的几棵香椿树上摘一小把香椿叶,洗掉尘土后剁碎,拌上香油和醋,就着馒头咸鸭蛋和稀饭,有滋有味的吃一顿早餐,那些香椿树还在风中抖动。
独守困境的她,如果没有孩子的纯真活泼带来的欢笑,再到痛定思痛,就不会走出那种失去亲人的抑郁。到現在她依然感觉到他的出走(不愿意说是失踪,也不愿意说是死亡)是人生的一大遗憾,而这种遗憾又有着清晰的生活的年代轨迹。时间和事件都无法由人而定,缘分结局也由不得人定下。他确实已经走远了,远的连眼前的房屋也不再蓬荜生辉,远的他一生积攒,用心经营的2室1厅中的摆设和家具,都已感觉居住不合理和落后了。
朱先生一生陷入文字的诗情画意中追寻温馨,用单薄的身躯支撑着中国人生生世世与生俱来根深蒂固的观念中的生活。他的家不大,在村落里有三间北屋,中间当客厅,东西两间当卧室,老母亲住西边卧室,他们夫妻住东边卧室。带着院子有南屋和带着盘的烧火的大铁锅的饭屋。除了起居,吃饭,写作用的家具外,家里每一个角落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报刊杂志。南屋整个靠东墙的书橱里放着褐色的被老鼠咬过的年代很早的报纸。他卧室的书橱里摆放着自己出过刊物的原稿和信件,玻璃上还贴着早期的黑白照片,既有全家福又有参加各种诗书论坛活动的合影,在靠北的橱柜里用礼品盒装着的老式相机和几本影集见证了他一路走来的印记。
与他在时,这些物件整齐规律存放着的对比下,她再踱步进到屋中,只见书上胡乱扔着纸壳和鞋盒等杂物,玻璃柜中混乱的书散乱的堆放,忽然间泪崩。看着满屋萧瑟的光景,可叹人间的弱肉强食。他的成绩是用求真求思辨的哲理来撑起那颗倔强的内心,是用沉浸在生活轨道上生出来的灼见的诗歌做鲜花绽放出来的诗人、作家等身份。同时也是用这些年日夜孜孜不倦的劳作获取的收入,奉献着一位老母亲,一个姐姐,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还有两个儿子的大家庭。
虽然最后只剩下了他们夫妻俩和老母亲一起在小院里生活了,但他的心一直是温和的,挂念的。更让他心生盼望的是二儿子成家了有后代了,再有个事业,他人生就更加顺心,也可以放心投入到养生过闲散的平常日子中。这个心念不得不在他出走后几年的时间里,她才敢做出此结论。想法和现实,人与人是不同的,同时也得出人人都想活出自己,不想被任何人强加的观念去活。他一心想要告老还乡去过个闲散日子,陪陪老母亲,写写精致的小诗,顺便抽空瞄一眼孙女,享受这四代同堂的乐趣,想想就会急切的加速他退休的步伐。
他的想法和气息,如果遇到的是简单的妻子和孩子是可以行得通的,可实际中他的倔强生辉在文学上留有一方祭坛,在家中却是诸多不顺,加上自己瘦弱瘦小的身躯亏空下解决不了这些复杂的难题,就此一颗生命杳无音讯,几乎等于陨落了。这也许是解脱吧,正如他这瘦弱的身躯承载了倔强的真理,却承载不了错综复杂的现实矛盾的消耗,这解脱是用一生的写照去真真实实的见证的。
他虽然离去,家里的信仰危机问题依然存在,小儿媳首先要面对在短短三个月内失去两位亲人的婆婆,婆婆那些昔日的豪言壮语般在神面前有多忠诚的先知一样的形象被现实击碎的假大空,她不敢回他们一起生活过的家中自己生活,这也是朱先生用生命换取的悲哀之处。用生命去证明诗意那些偏执和愚昧是小儿媳痛恨的起点,有了这刺痛的恨,便不会妥协那些假大空的妇人之见,更不会屈服于套用神的约束的个人装模作样,更不会去迎合这愚孝。
朱先生的妻子,依然开创了自己认为的信仰生活着,和几个老太太在车库中同吃同睡同读圣经祷告,宣传主来临的日子近了,放下手中一切去服待主。有一段时间她们几人,包括一个年轻小伙子,天天看《康熙王朝》看的热血沸腾,便祷告要北上给中央领导传道。备好行装,加上汽油,便启程去了北京。結果是她几人被遣送回来,经过很长时间的观察,询问和了解情况才得以回到车库中。
车库中有朱先生大量的书籍和他在当文化编辑和出版社编辑主任期间收到的稿件,随着信徒们的入驻和规划床铺,各种稿件和书籍被撕开垫在板子下面,天天祷告的哭声响彻小区的楼道,首先是一楼的住户反映情况。后来二楼,三楼都在反映,再到隔壁楼道找到物业去反映情况。这般声嘶力竭的抒发心声打扰到邻居们居然不以为然反而生发她们对主的真心和决心,一路在主里面鞠躬尽瘁奉献积极热心,突显她们的“真道”!这真道脱离了神赐给人生的美好用意,她们用私欲、私念来逃避生活的责任,给相关的人带来的厌恶制造的麻烦,就是上帝也不会坐视不管吧?也是在这个时候,小儿媳确定放手朱先生的家,想要过没有愚昧的有着活力的生活,无谓的信念的对立导致离婚已成定局。
她对朱先生妻子意见的对与错,已经伴随着朱先生的离去的久远搁置了,也因她决意离开朱家的决定与她无关了。离开朱家已经有几个月了,到现在她带着女儿独立生活,她可以好好的过自己的人生了,毕竟人来人间一趟要充分接受上天安排的聚散离合欢声笑语,有一份希望传递下去。再谈起朱先生和他的家庭时,她心中过往已经不再起伏。正因为人生短暂,活着的人更要珍惜这自由的呼吸和每次醒来听见的心跳,那真是世界上最美的风光。她感恩上帝和亲友的不懈眷顾,也感谢朱先生营造的诗书画的气息,她在这气息里寻到了水与生命的流向,和水墨的绵绵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