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小陶艺长篇小说《血雨腥风半世情》【一】
战友
(前言)
1942夏天,日本鬼子还没有打到河南,我父母得以各自忙着那个年代的少男少女的营生。
父亲因家承着祖辈留下来的染坊,得以在乡高小读书。而他的老师,就是我的外祖父。
我的母亲,是四里八乡有名的大辨子美女。棕色留海自然卷在额头,粗且长的辨子荡在腰间,走起路来风摆杨柳,越发衬托出那一把小蛮腰的婀娜。
不仅长得漂亮,母亲织布也是把好手。织得快且花样翻新,总能把外祖父教书赚来的铜板买成棉花,织成各种各样的布,再拿到集市上换成生活必需品。加上家里还有二亩汗涝保收的水田,每年总能比别人多打几百斤粮食,日子便过得温饱有余。
那年豫东大旱,但我的家乡洛阳,却没受大灾。父亲家门前漂染布料的小河,依然清彻如许。父亲常带着我小叔,和村里同龄的半大小子,一起在河里抓鱼。
第一章 血海深仇
(一)夏末的彩云
那日黄昏,父亲抓鱼正在兴头上,猛听得好友墩子喊到:“灵奇哥,你看,王婆子从你家出来了吔。”
父亲抬起了头,果然见到村里的媒婆王婆子,笑咪咪的从自家的大车门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同样笑咪咪的送客的奶奶。看到在河里抓鱼的父亲,奶奶用一只手捂着嘴笑着,一只手向身后的大车门指了指:“回家吧,你爹找你呢”。
这下,河里的小伙伴们炸了锅似的笑了起来,边笑边喊:“王婆婆进了门,花轿压脚跟”“小新郎小新郎,夜里睡觉还尿床,半夜薏症发大水,不小心冲走小新娘。”
父亲的脸顿时像蒙了块红布,直红到了脖子根。他抓把河里的泥沙,向小伙伴们扔去。趁着小伙伴鸟曽散,拉着小叔,背着鱼筐,逃也似的跑回了家。进大门时,还狠狠地瞪了奶奶一眼。嘴里嘟囔着:“什么话不好屋里说,怕人不知道似的。”
奶奶笑着:“好事还怕人知道?”边说边关上了大门,把那喧闹也关在了门外。她伸手接过了父亲的鱼筐,同时指了指后院,之后便进了灶房。
父亲的家,是一个三进的长长大院。进来大车门南边临街的2间箱房让爷爷开作了店铺。二进的套院里两间坐北向南临河而盖的箱房是家人的居室,居室的山墙头是间灶房,紧挨灶房的是后院。后院有孔混砖到顶的窑,窑顶土坡上长满了石榴树。每天家里染好的布,在河水里漂洗过后,就在那石榴树上晒干,又在石头上棰平了,才会被送到十里八乡的客户手中。
此刻,爷爷就正在后院的土坡上收布。
父亲一步两个石阶的登上了小山丘。从爷爷的手里接过布的一头,和爷爷一里一外的抻着。边抻,边小声的和爷爷说:“爹,昨天老师说了,要保送我去乡中读书呢。还说知道咱家日子不宽裕,让我兼作勤杂工,这样可以免学费。”
这话父亲昨天晚上就在饭桌上和爷爷奶奶讲过,现又重提,其实是为了王婆婆来家的事,想探探爷爷口风。那个年代的少男少女,是不能问自己婚事的,更何况别看爷爷对外人温存厚道,对子女却向来是少言寡语,严厉有加。
果然,爷爷端着个脸一言不发,像没有听到父亲的话似的。待这匹布抻好了,就一把丢给了父亲,顾自下山了。
这下父亲沉不住气了,他略略提高了嗓音:“城里的洋学生,都兴自由了,要是知道我16岁就娶媳妇,还不笑话死我…..”
爷爷一梗脖子扭过头:“咋?你也想给我来个自由?“
“我没有…..就是……“
“就是啥?想都别想!上了几天学,还要反了不成?”
厨房里做饭的奶奶听见了爷俩的吵吵声,忙地颠着小脚出了灶间。她先把跨进门来的爷爷往院里推了推,然后冲着小山丘上的父亲招招手。待父亲走到跟前时悄悄地说:“只是先定下这门亲,婚事要等你把中学念完的。主要是这闺女好,咱先占住不是?”
“哪里的”
“傻儿子,说出来保准你乐意。是你老师家的闺女。”
“哦…….”
父亲不再言语,心微微地跳了一下。那个天天被老师挂在嘴边上的宝贝女儿,想不被父亲记住都不行。只是,父亲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如老师说的那样美好?
(二)
夏日晚霞绚丽如纱,粉粉的,在湛兰的天空映衬下,娇艳欲滴。就像是刚织好的绸缎浣洗在清水里一般。
此刻母亲就在这美丽的天空下,织着她的布,也织着她的梦。她幻想着自己织的布也是那般鲜艳明亮。然后她就扯片粉霞做衣裳,衣上绣满花朵;再扯片兰天做裙子,裙子捏了数不清的细折,走起路来裙摆似水波荡漾。她就穿着那比戏装还鲜艳的衣服,作了新娘。准保闪瞎了那些姐妹们的眼。这样想着母亲竟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这时,院门响了,外公腋下夹着个包袱走了进来。
“爹,爹!”母亲扔下了梭子,跳下了机橙,跑着去迎接外公,屋里的小姨则笑着倚在门框上。
接住了外公递过来的包袱,母亲习惯地就要打开。
外公却笑了“今儿这包袱里可真没有你想要的,不过,我晚上有一个包袱包不住的礼物给你哟。”
“是什么呀爹,你现在就告诉我。”母亲摇晃着外公的袖子撒着娇。
“莲子,你多大了,还这样在你爹面前撒娇,也不怕人笑话。”外婆训斥道,母亲冲外婆作了个鬼脸,拿着外公的包袱走进了窑洞。
都说女儿是父亲最后的恋人,对母亲来说,这比喻一点不夸张。母亲之前,外公曾有过二个儿子,大儿子死了,二儿子又从小失聪 ,母亲的出生,不仅填补了外公失子之痛,且她女孩儿的美丽乖巧也给了外公更多的慰籍。所以外公一直把母亲当作公主般宠溺,正因为他的宠溺,母亲没有像那个年代许多女孩子一样,被外婆裹成小脚 反而成了十里八乡唯一的一双半大脚。(没有完全被缠坏的脚。)
但那到底是个崇尚女子三寸金莲的时代,母亲的大脚生生绊住了许多媒婆,偶尔有上门提亲的,却免不了拿母亲的大脚说事,介绍的不是鳏夫,就是有点残疾。一来二去,母亲就长到了十八岁。在时那可算是大姑娘了。加之舅舅耳朵失聪,两个儿女的婚事,就成了外公外婆的心病。
眼下,看着外公那副神密密喜滋滋的样子,母亲猜,外公的所指的礼物八成和自已的婚事有关。
饭后,外婆和外公进里窑去说话去了。
母亲一边支使小姨涮碗,自己则依着里窑的门框,支着耳朵偷听外公外婆说话。
果然是说自己的亲事!就听外婆叹了口气说:“也罢,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家境也算殷实。只是这次彩礼你可不要心软要少了,咱还指这彩礼给春实(指二舅)娶媳妇呢。也是让那双大脚给害的,不然咱莲子咋不嫁个大户人家,得一份厚礼。”
听到这里,母亲长辨一甩,堆开窑门一步跨到了外公外婆的炕前:“爹,你可是早就答应我的,嫁什么人得凭我乐意。现在可不能听我娘的话,为要什么厚礼就把我卖了。”
坑上外婆正边和外公说话边纳着鞋底子,母亲猛然闯入 着时让她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她便拿着那鞋底子指着母亲数落:“不害躁,天下哪有大闺女说自己嫁人的事?你(指外公)还不说说她”
外公并不理会外婆,却笑着对母亲说:“爹说过你的事得你乐意,所以,过些天,我想法让他上家来让你见见。”
这下轮到外婆叫起来了:“你可是疯了,没过门的大闺女咋兴偷偷见男人?这要是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死?若是事不成了,英莲以后还怎么嫁人?”
“你别嚷嚷!”外公压低了嗓子说:
“我们做的悄密点,过些天我要带他去乡中赶考,到时我让他来家,想法让英子偷偷瞧他一眼就是了。村里人不知内情,不会有什么闲话的。”
自那以后,母亲便总觉得东山日头多,指头掰断了,见面的日子还数不着。好容易等到了见面的那天,头天夜里,月光如曦,逛得母亲半夜里几次三番地起床梳妆;直折腾到天蒙蒙亮了才合上了眼。却忽然见去乡里的官道上,站着那个人,岳云一般,星目剑眉,悬鼻方唇,左手插腰扎着个武生架式,英气勃勃威风凛凛。见到母亲却只是微笑不语。母亲有几份羞赧,正思忖着不知该怎么上前撘话,就觉得背后有人推自己:“快起快起,人都来了”。“知道(人来了)”母亲嘟囔着翻了个身,却突然惊醒,原来是娘站在自己的床边,这才知道方才是作了个梦。
“快点吧,人都来了,你还睡着。”看见母亲醒了,外婆着急的小声催促。母亲往外一看,可不天都亮了。听见外婆这样说,母亲急得连哭带怪:咋不早点叫俺呀?!说着忙找梳子要梳头。
“小姑奶奶,就别梳头了,只拢拢头就好。那边还等着你端洗脸水,送饭呢。”
无奈,母亲只好用梳子在头顶上梳了两下,又梳了梳辨梢,之后就跟着外婆去了灶间。
这边书房里,父亲忐忑不安的坐在椅子上,虽然来之前外公没有告诉父亲今日要相亲,可聪明如斯的父亲,听说为师让他去乡考前先来家小坐,“洗洗脸,喝点茶再走”就猜到了外公的用意。所以当门外一声脆脆的喊:“爹,水来了。”父亲的心里立时如敲响了十面大鼓,震得他脸红耳赤,手脚都有点禁不住抖了起来!
“呵呵,灵奇呀,难到你还要为师去替你端水吗?”
“我,我去。”父亲听外公这么一说赶忙起身,克制住心里的紧张,走到了门边。撩起门帘后,父亲却只敢低着头把手伸了出去,身子却还在门里。待接了一盆热水进屋,放到脸盆架上时,父亲想起了一个词:葱葱十指。
洗好了脸,又一声脆亮亮的嗓音在门外喊到:“茶来了。”
父亲快步走到了门边,鼓足勇气撩开门帘前,他暗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偷偷看看她的脸。但直到端饭的托盘都端在手上了,父亲也只是敢对着母亲扭动着腰枝跑开去的背影楞了一会神,那条有名的长又粗的辩子就印在了父亲的脑海里。
喝完了鸡蛋茶,天已大亮,外公和父亲就急忙上路。
路过沟底一片玉米地时,外公不无得意告诉父亲:“这是咱家的水浇地,一年硬是比别家多打好几斗粮食。”父亲看着,果然那地里的玉米比别家高出一大截子,还粗壮许多。外公向地里喊了一声:“春儿,歇会,见过你灵奇兄弟。”
随着外公的喊声落音,玉米地里枝叶一阵摇晃像似有人跑过,片刻,一个青年男子手提着篮子拨着密密的玉米叶,沿着地垅向外公他们走了过来。等这个男子走到跟前,父亲才看到那篮底有四个蒸馍,两白两红薯面花卷,那白馍里还各夹着一个煎鸡蛋。
那青年男子眯眯笑着,用眼光指向地头一棵弯腰躬背的大柳树,树后依稀可以看到一个穿着红衫的背影和那条粗粗黑黑的大辩子。
看到这些,外公笑了,父亲脸红了。外公接过了篮子,把里面的馍分成两份,在把另一份递给父亲。
当他们爬上坡时一串清洌洌的歌声从沟底传来:
桃三那杏四柳眉弯 二八那佳人把饭奈担
一头担的是馍篮子呀,这一头哎系的是茶罐
左担右担担不起呀,担子不沉是心慌乱
……..
叫声哥哥别嫌晚,那馍里夹着个煎鸡蛋
父亲无声的笑了,他听出母亲改了歌词,更听出了这藏在歌词里甜甜的情意。他悄悄解开了衣襟,仿佛要把这甜甜的歌,浓浓的情连同这夏日清凉的晨风,一同搅进怀里,搅入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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