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增臣】原创//住院（小小说）
住 院（小小说）
（1）
身着白大褂的一群大夫走进了病房，当头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军医，中等身材，白净的脸蛋，鼻梁上挂副金丝眼镜，她是心内科主任，带着严肃的表情站在47床前，开口便问：“你感觉胸还疼吗？昨晚有无发作？”
“昨晚发作一次，也不厉害，其他都很好，谢谢大夫！”47床患者回答。
说着走到48床前，严肃的表情像换了个银幕，面带笑容，手拿听诊器，搭在患者胸前区问道：“感觉怎样？”
“昨天到晚上发作了两次，有时疼的厉害点。”48床患者毕恭毕敬的回答。
转身就是49号床，和颜悦色，满脸赔笑，伸手压了压他的胸，摸摸他的腹部，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
“一切都好着哩，没有什么不舒的感觉。”
“你基本没多大事了，其他都好着呢，观察观察两天可以出院了，再听话先早都出院了。”
49床的患者挺着个大肚腩，不知道是点点头还算是瑶瑶头，咧了个大嘴笑了笑。
最后来到50号床前，态度一下子和蔼的就像见到久别的贵宾，笑容可掬，既严肃又认真，除听诊和触摸外，看看舌象，回过头来问了问主管大夫患者的化验状况，亲切的拉住老太太的手，弯腰问道：“您感觉怎样，是付需要给您换个环境？”
老太太俨然一副皇太后的姿势，慢条斯里的答道：“将久着就可以了。”
一听这口气就感觉来路不小！
这是2008年清明节前在省某医院的一个早晨，霞光初露，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不绝，人来人往，摩肩接重，甚则时有拥挤，司空见惯。
紧张气氛，忙碌的人群，微风漫过，草梢微动，鸟儿低鸣，一切都是那样的和谐有序的进行中。
到了八点多钟，各科大夫都身穿白大褂，洗去昨晚的困倦，精神抖擞，如同要上战场，严阵以待，首先是查房，了解患者情况，当然心血管内科也不例外。
心内科主任是个美女，表情严肃。当穿好白大褂后，手向上推推眼镜，环视了值班室一周，迈步出了房门，在她身后跟着一群大夫和几个护士，来到每一个病房，再走向每一个病床，一个挨一个地仔细询问，有时听听病人的心跳，不时地手摸摸病人的胸腹，看看舌象，再给围观的大夫讲讲患者的病情及治疗指导，而旁边的主管大夫得忙碌的记录着，很快查完了病房。
初春的 窗外的树枝正吐着嫩绿芽，唯树梢露出了片片甲盖大的小绿叶，在晨光的照耀下，投影在清淡的玻璃窗上，像喷绘的花朵，随着时间由西向东在移动。
时值清明，虽则已步入春天，但天气时阴时晴，不免有点寒意，就是在那个热冷交替的时候。他胸部疼痛连连发作，随即来到这家医院就诊。
（2）
说来话长，他是个地地道道、土生土长的农民，45岁那年，胸疼在晚上时常发生，起先不以为是，后来有几个晚上疼痛的大汗淋漓，颇感不妙，恰逢清明节来临，大部分大夫都准备休假，无奈之下才来到这家医院，经门诊诊断为心绞痛发作，让其住院观察，预约两天后住进了心血管内科47床。
来医院那天是晴天多云，尽管阳光不是那样灿烂，但春风荡漾，昼热夜冷，温凉不均，再加紧张的心态，不免言少面青，虽则住进了医院但心还是忐忑不安。
有幸的是认识了同房的几位病友，通过言谈举止，心态有所好转，再在相互探讨之下，了解病情同时也先后了解了他们的身份情况。
48 床是某单位的科长，是清明节前三四天到的，瘦瘦高高个子，看上去约莫有五十多岁，文质彬彬，凡人少答话，多少有点傲慢。
49床的是陕北私人煤矿老板，已住院多日了，矮矮的个子，一副很大的肚腩，四十多岁，说话是声高气粗，能吃能喝能睡，人很和蔼，能说会道，开怀大度，不足小节，除有冠心病而外还兼有糖尿病，但不忌口，整日不离肉酒，是个明知道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个犟人。大夫医属上明文规定不让吃高脂累东西和不酗酒，他就是不按要求来，我行我素，大夫很无奈，好在很有钱，当然就不在乎钱，那大夫就让多住住吧。
50号病床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是清明前一天住进来的，方方清清个脸，两鬓银丝，一对慧眼，看来病情也不太严重，一进门气势很老，护士给洗手脸，剪指甲等，显得十分殷勤。她基本是不和同房子的人答话，一副阔太太姿势，每每于查房或用餐时都是表情严肃，如同皇太后一般，斯斯文文，俨然以待。
正值清明那天，到上午时分，天气突然由晴转阴，云罩雾绕，细雨蒙蒙，霎时气温下降，多少有点冷意。正如李白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诗句。尽管一切都顺当，但每位患者的心情总是有点阴森森的冷。
正在闲聊间，午饭到了，炊事员推着餐车来到病房招呼着；“47床――给！这是你的粥。”
他下床接过了粥碗，泡了一把早餐饼，将久着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没有什么挑剔，显得穷酸，为省钱治病，无奈之举，只好将久搞哒呢！
“48床――是豆浆伴油条外加两个饼。”餐车员一边吆呼着，一边端着盘子递了上去。
“谢谢”48床患者一边回答着一边对房子的人点点头示意礼让，是个很有文明素养的人，礼貌为先，有这样的午餐应该就不错了。
49床两口子出病房下楼自己买吃的去了，有钱人比较自由，随便用钱支付着自己的馋嘴，肯定是吃的不赖还很舒心。
大家都在吃饭，而50床老太太没动静，大概人家不饿吧。未等大家回过神时，来了两个军官，走到床前先行个军礼，继则开口便道：“请您到下边下榻饭店用餐”。大家相互面觑，只见老者慢慢下了床，“麻烦你们了，”拜拜手势，随同那两位军官下了搂。
这是他第二天就在这不同的气氛中很快度过，就像一艘小船，穿过几个碉堡和港湾，来到安定披风处，静观其后。
第三天似乎照旧，仍然是一种三六九等地对待，一切显得那样的平常，平常的就象几户邻居过日子，淡淡然然。安静的病房，和谐的气氛，开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似乎坐在一个戏园子，只是前排后排地不一样罢了。
（3）
眨眼间到了第四天，淅沥啪啦蒙蒙细雨下个不停，真乃是春雨贵如油，没有阳光，没有鸟叫，连风也藏了起来，一切都是安安静静。
清明节假日已满，全体大夫都上了班，一切从头开始。
一大早在护士站出了一张预交款单，47床六万元（预备手术费），48床八万（预备手术费），49床三万元（续费），50床没看到费用。
47床的他看到这个钱数如临大敌，有点懵，似五雷轰顶，头昏脑胀 ，在当年对农民出身的他来说，那就是天文数字了（当时在农村盖三间两层楼也不过两万多元），无奈！要命还是要钱，思前想后，这个家还不能离开他，有人就有钱吗，口里减手里攒，东家助西家借，变卖家中粮食，破釜沉舟，度过难关，两天后手术费预备到位。
48床的必定是端着铁饭碗的人，在中午探望时间，来了单位几个同志，其中有个带头的领导对48床的说：“你好好的治病，单位的事你放下，医费到时候报销就是……。”
“是是，谢谢领导及大家的关心，我以后会努力工作的！”
“那你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我们先离开了。”说话的几位同志聊了会起身告辞了。
49床患者是大大咧咧的，似乎不差哪几个钱，不过是个小费而已，招呼爱人说：“卡里还有多少钱？”
爱人回答：“大概还有七十万吧。”
“那就去再交上三五万吧！”爱人毫不含糊随即扬长而去。
50床老太太是无动于衷，稳坐泰山，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或者都在预料之中，安然就坐，没有丝毫的紧张之感。
尽管各自都在安排着自己的事，有着不同的心情，但窗外仍然刮着微风，雨点飘落窗沿，树枝抖动，沙沙作响。
这一天到晚，各自带着不同的心情，随着时间慢慢消失在夜幕中。
透过阴雾的窗户，看不到阳光，但时间会随着闹钟的嘀嗒嘀嗒慢步走过，很快进入梦乡，一切都安安稳稳的过夜了，眨眼间到了第五天早上。
（4）
风止雨停，空气清新，淡淡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射到房子，显得格外明朗，人的心情也豁然开朗，早早起床洗脸刷牙，上厕所，一切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只待查房呢。
和往常一样，早八点多主任带着一群大夫从一号病床查起，直到五十病床，一个一个的问问，有时还得听听、摸摸，主管大夫必须得要记下来，看起来也很辛苦。不一会功夫查到了他所在的病房。主任通知：“47和48床明天准备手术。”
47床的他听到这个安排有点紧张，怦然心跳，不知是害怕手术还是心疼钱，静静躺下一言不发，挺着笔值的身躯，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目不转睛，思绪万千，唯有能看到地是他波浪起伏的胸腹。
48床患者淡淡定定，安安稳稳的在看书，认认真真，默不做声，时而喝口茶，安然以待，丝毫没有畏惧之情，当然用公款呢心情似乎没有什么紧迫之感，表现的很舒畅。
49床患者没有什么身体大不舒，照常用药巩固就行，自然心态很好。媳妇趴在床前，给嗑着瓜子，聊着天，嘻嘻哈哈，就像一对新婚夫妻，亲密无缝，好不令人羡慕。
50床老太太今早身边来了个年轻军人，约莫三十出头，穿着一身绿色军装，笔直净可，英俊潇洒，不厌其烦的给老人叽咕着开心话，时不时给老人倒点开水，以看就知道是她儿子，查房的大夫见到他，首先是一个军礼，主任面带笑容地说：“看老人家就是个冠心病，检查结果基本正常。您看――？”
“这个好说，这里的条件――就不麻烦你们了，过了明天我带母亲到北京去，哪里都安排好了”。老太太的儿子回答着。
“那就好，那就好，给老人家多查查好，应该的应该的”。大夫回答着，毕恭毕定的退出了病房。
（5）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到了第六天，他还在思索过往的烟云。这天已是晴空万里，春风和煦，曦光明媚，鸟鸣树梢，飞舞抖动，眏入窗玻，好似动画电影，美不胜收。
有这百鸟朝凤，万物生机的早晨，他早早起了床，洗个澡，从新穿好病罩服，等待手术室护士来领人。
上班了，很快来了个护士，领他到手术预备室，他看着进来的和出去的每位患者，几乎都很平静，没有什么呻吟和大的痛苦之感，他的内心才慢慢来安静下来。
不一会功夫通知他进手术室，他抬头仰望了四周，从容淡定的走向手术台。
经过心血管造影，他的冠状动脉血流超过百分之五十，不需要做手术，一颗悬浮的心才静落下来。他从内心里是谢天谢地，接着回到病房，心态好多了，精神头也大了，和大家聊了起来。
48床心血管造影有两处堵塞，安放了两个支架。
护士扶回病房，同房病友都安慰他没什么大的问题时，他去掉心里压力，一块石头也落地了，高兴的像个孩子，即不困倦还精神饱满，开心的和大家聊了起来。一下子打破了那慢条斯理文邹邹的气派，也隔三差五的开开玩笑。不一会功夫，单位同事和领导送来了花篮、礼品、还有红包，虽则一直没有见到家人，但温暖融融，情谊有加。
49床因没有多少事，两个孩子和爱人都一块来了，幸福的一家人。大家以为他们家人从陕北过来，以聊得知，他为了看病方便就在西安市买了套单元房，他们全家就住在这里。他很开朗，毫不遮掩，高兴的给大家说：“近年来煤炭开采很好，销路不愁，矿也大点，日收入可达三四十万元的”。不由得使大家听了膛目结舌，目瞪口呆。
50床的老太太时常板着面孔，很少搭话，盛气凌人，一副阔家老太太的感觉。大家在闲聊间，她儿子来到病房，开口便道：“妈，您收拾收拾，我到下边打个招呼，待会咱们走。”
“行，早去早回吧！”老太太回答完儿子后才对我们说：“我要去北京治疗去了。”
大家不解，都带着怀疑的目光（因为她的病并不严重的），她看大家的祈盼，才露出了笑容，说：“我儿子是北京总政医院的人事调度室领导，随时可以调离这里的大夫到北京总政医院工作。”
“哦，原来如此！”大家几乎异口同声。怪不得老太太的架势不一般，院长大夫屁股都长眼睛了。真是子贵母荣，一人当官，鸡犬升天！
（6）
第七天，47床的他要出院了，带药回家修养，慢慢康复。
48床和49床继续观察治疗，50床转入北京总政医院就诊，一切显得又如此平静自然。在他回家的路上，尽管车窗外风景秀丽，微风拂面，空气清新，车子开的也很平稳，但他内心破浪起伏，七天来的所见所闻，令他对钱权有了更深的认识，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都闲鬼吃多！
什么是荣华富贵？什么是钱权交易？在当今这社会，不得不承认钱权的重要性，钱权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在一定情况下钱就是健康乃至生命，权力是步履的动力，是居高临下的筑台。金钱令人疯狂，权力成为登高的欲望。这七天的住院是他大开眼界，给这个农民出身的他上了一堂政治课。
作于2018.11.25日
图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杨增臣（网名：生命的延续），临渭区阳郭乡杨家村人，是一名土生土长的乡村医生，喜欢用笔尖记述身边的人和事，是《汗滴化雨伴笔耕》的特邀撰稿人，曾有多篇作品散见于《渭南日报》、《三贤文宛》和《禹平文学》等多家媒体平台，并成为临渭区作协会会员，其文章朴实无华，深受读者喜爱，笔耕不缀，愿把一切美好用文笔描绘给广大读者，展现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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