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争鸣】| 贺国珍: 难忘慈母般的爱
半个世纪前的一个初春,我作为知青,从上海投亲靠友来到宁波叔叔家的生产队插队务农。在农村的几年里,婶婶以一颗真诚的心关爱我,为我付出了慈母般的亲情,终身难忘。
带着离开了家人的眷恋之情和对陌生环境的恐惧感,当时的我心情非常低落,天天想家想父母。幼年时父母带我来过宁波叔叔家,但印象模糊。叔叔还偶尔去过上海,但婶婶非常陌生。听母亲说婶是有些文化的人,她的父亲曾在当地也较有威望。由此,我对婶更有了莫名的敬畏感。然而,在日后与她相处的日子里,却丝毫没有我想象中的长辈架子。她虽个子不高,身材瘦小,却是位不辞劳苦,勤俭持家,热情真诚,平易近人的好婶婶。
从小在城市长大的我,对农村生活都是陌生的,干农活更是从零开始。
刚来农村时,听说生产队青年男女正报名参加民兵组织。在学校我是一名红卫兵,参加青年民兵组织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当我向民兵连长提出申请时,他回答,你政审不合格的。原因在奶奶家的成分——富农的后代不能参加民兵组织。这一棍子对政治生命的打击,我懵了。那一阵我心情糟透了。远离父母对家人的思念,水土不服对身体的影响,弄得我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常常一人暗暗流泪。婶婶及时察觉到我心情的异常。非常理解我,在饮食上为我开些小灶。那天晚上,她安排好我的几个堂弟妹后,来到我的床边说,婶婶陪你一起睡。那亲如母爱的举动,顿时感动得我瞬间泪流满面,此情此景至今难忘。婶轻声细语地安慰劝导我,原来她当初有当一名教师的理想,由于夫家成份的关系,把代课教师的工作给影响了。就是这样一位平凡的农村妇女,有她不平凡的追求,在农闲时还喜欢看一些文学书,在当时的农村是少有的。我更敬佩婶婶了。
初春,生产队做早稻秧田苗床,女社员安排抬河泥。从河边把刚从河底挖上来的泥装进桶,两人用木桶抬到秧田,倒在秧苗床上做基肥。我站在秧田边,看着还带有冰渣污泥的秧田正犯愁:要在泥泞的田里,抬着足有半人多高、装着又湿又重河泥的木桶,在田埂上下来回,这怎么能走啊!这时社员们都陆续搭配好,只有两人身高、体力相等,才是其劳累程度得以平分的最佳组合。我和谁搭配呢?“阿珍啊,婶婶已准备好了!”只见婶婶在河边呼唤我。于是我与婶婶合抬一杠,我抬杠头婶杠尾,木桶靠后,大部分重量压在了婶的肩上。显然我们的组合对婶婶是非常不公平的。我双手紧握肩上的杠,走路摇摇晃晃,没走几步脚下一滑摔倒在泥水田。随着前杠的倾斜,木桶下滑,溅得后杠的婶婶满身满脸的泥水。婶不顾自己身上的泥水,一步上前扶起惊恐的我说,没事没事,别受凉,快快回家换衣服。
第一次参加双抢割稻,叔叔把“沙尖”(割稻用的镰刀)给我时反复说了几次“割稻要小心,沙尖头朝下”。当时心想,不就是与镰刀割草一样吗。其实我是没理解叔所说的沙尖是有细齿的、在水田割稻尖头朝下不容易伤手的意思。下田开割了,刚割了四五行吧,刷一下一阵刺疼,水面上泛起了红色,小指和无名指同时割破了!我捧着滴血的手吓得眼泪哒哒地往下滴,疼得我不知所措。叔婶闻声从稻田的那头赶来,一边安慰说别怕、别怕,一边低头拉起自己的外衣,迅速在衣服下沿撕了一块布条,包扎在我的手指上暂时止住了出血口。过后又想方设法搞了好多土方使我伤口很快痊愈了……
后来,来了知青政策,我可以上调回城了。临走的前晚,婶又帮我整理检查了一遍行李铺盖,说好明天叔叔送我。几年的相处产生了母女般的感情,她说,好像女儿要出嫁一样很揪心,明天就不送你了。可第二天,当我登上大队送我的拖拉机时,远远看见站在路口的婶婶,不停地向我挥手。我知道婶婶还有许多话要说,能体会到婶婶那挥手之间饱含着深情和期待。我满含热泪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婶婶,谢谢你,我会来看你的。
作者简介:贺国珍,女,1952年出生于上海,1969年2月知青插队来宁波务农,后在北仑商业单位工作至退休。目前在北仑老年大学文学欣赏班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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