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安顺》往事追忆 二二得四 2021年第4期（总601期）
肖光豁
一二得二，二二得四……
乘法口诀，小学二年级就会背诵了。但是当时对于二二得四这一句，总感到有些怪怪的，二加二得四，二乘二也得四？为什么？后来念初中了，又知道二的二次方也得四。二的这种巧合简直就像是游戏。成因不同，结果一样。你甚至可以不问成因稀里糊涂地得出结果，也就是说，你不需要问为什么。
而生活中呢？不问成因只问结果的事比比皆是。
文化大革命开始时，我们突然接触了不少新词，有一个新词是“形而上学”，问了几个同学都不懂，但是大家都在用，都在进行着大批判。于是我去找政治课老师，老师说：“‘形而上学’吗？就是用孤立、静止、片面、表面的眼光看问题。”
“那么一个个的字去解释呢？”
“哪里有什么一个个字的解释？反正就是这意思。”
我无语，心想这一定是一个外来词，难怪老师这样回答。反正已经知道了它的大概意思，会用就是了。二二得四。
这个问题是自己后来进了高等学校，学了古汉语后才明白的，原来居然不是外来词，是我们祖先就有了的，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全国人民都在通读革命著作，我所在的这个集体所有制工厂里，有不少文盲半文盲，文盲当然无法通读，但是半文盲却必须跟着通读，而且每天都要报告进度。厂里买了书发下来，有《反杜林论》《资本论》《国家与革命》等等。
我看着很是吃力，因为这毕竟是理论文章，不比小说诗歌那样好看。我的进度很慢，一天下来，只能似懂非懂地看上几页。而其他人则非常厉害，他们一天可以看完几十页！看到什么地方就把那一页折个角作为记号。
厂里高高兴兴地统计着大家的进度，并且把那些进度公示出来，比较之下，我的进度最慢。进度慢意味着学习革命著作不努力，意味着革命热情不高。我需要加快进度，需要请教他们的学习方法。
看见我一副失落的样子，我师父笑了起来：问什么啊，这还不简单！就和当年大炼钢铁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什么道理？这是运动啊，上面布置了任务，下面就得执行，怎么执行？数字往上报啊，报的数字越高就越光荣，就得到表扬，报的数字低了，就可耻，就挨批评。
我顿时醒悟，第二天就把数字飙了上去，很快就走到了大家的前面。反正领导只需要数字，又不检查你的真实学习进度。二二得四。
我们的一位领导每天都在给我们读报，他读得很认真，只是可惜文化有限，不断地读出错别字，我们悄悄地笑着，他其实是一个不合格的读报员。但是，他切切实实就是我们的领导，至于为什么能够成为我们的领导，我们无权过问，因为二二得四。
恢复高考后，我进了高等学府，学校里有许多很有学问老师，也有一些我说不清楚他的真实学问的老师，有的老师简直不是在给我们上课，而是在给我们读教科书。这样的老师是怎么进入高等学府来的？而且还有着一官半职，听说后来还被评为了教授。
我当时一直奇怪着，后来也逐渐想明白了，反正这是事实，人家就是堂而皇之的教授！二二得四。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一个下雪的日子，我想去照几张雪景照片，但是我对于摄影技术是个外行，面对雪景，不知怎么使用光圈和快门。正好遇见一个官员，这个官员不仅是官员，而且是省级的摄影协会理事，太好了，正好向他请教该用什么光圈和快门。他回答说：比平时多一些就行了。这话让我很是纳闷，于是又问：具体是多少？他再次回答：比平时多一些就行了。
我顿时无语。这才注意到，他使用的是自动测光相机，他可以不问成因而得到结果。二二得四。而我向他讨教时，他偏偏没有带着他的宝贝相机。
我心里马上质疑他的省级摄影协会理事资格，接着哑然失笑。质疑有什么意义呢？不必问成因，反正结果就是：他是实实在在的省级摄影协会理事。二二得四。
其实生活中有许许多多的二二得四，只要留心，俯仰皆是。
南郭先生怎么混进宫廷的？不必问，反正人家进去了，二二得四了。
宣统皇帝是全世界最年轻的国家级领导人，为什么是？不必问，反正人家已经做了皇帝，二二得四了。
民间有一句老话：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孔夫子也总结了一句话：惟上智下愚为不移也。真的是上智下愚？未必。山上的指向哪里，山下的就奔向哪里，不必问为什么。因为，二二得四。
（文中图片均来源网络）
· 作者简介
肖光豁：男，贵州开阳人，现居安顺。当过泥水匠、铁匠、翻砂匠、皮匠、教书匠，从事过企业管理。发表过诗歌、小说、散文。长篇小说《湘黔路》2013年由团结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居士堡》2016年《黔中早报》连载。
2021年1月
值班编辑：洪惊涛
电子排版：王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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