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战英雄张逸民回忆录149】四野101号首长出事,我成了另类人物,3名部属拦住质问

海战英雄张逸民回忆录149

注:发文略有删节,“101”系四野林总在战争时期的代号

1971年9月下旬,我们舟山基地的班子成员,到杭州听了101号首长出事的文件传达。

离开舟山仅仅三天,再从杭州返回到舟山基地,无论是班子内部还是机关里,气氛已非同寻常。大家对我和司令员李静都是冷脸相对,司令部办公室的秘书们,也不再接触我们了。从10月20日起,机要员也不再送电报给我俩看了。周边大部分的干部,也都像避瘟神一样躲避着我们俩。

面对这一切现状,我心知肚明,上级虽未免去我和李静的职务,但暗中已将我们俩划到101号那边去了。这不是站队,而是划界。我们俩甚至连站队的机会都没有,就已被界定为另类了。多年后有人告诉我,那时海军要将哪些人划到101号那一边,那是当时的掌门人说了算的,而我也不幸被他看中。这话我完全相信。事件发生后,按照历来的传统,必将又是一场“铲除、肃清”。

面对此种形势,我对此也想明白了,我告诫自己坦然面对现实吧。

此刻,班子中的阵线已经分明。种种迹象已让我感悟到,上层肯定已暗中告诉他们,除了我和李静被划入另类外,其他人都相安无事,甚至成了未来将要依靠的重要力量,赋予他们整倒我们俩的重任。

101号的事件,是严重的灾难事件,却也成为某些人投机的绝好机会。他们极尽表现之能事,目的不是为了事业,而是要在这次灾难中分得一杯血羹。我的老首长、副司令张朝忠,这时候更是以基地事实上一把手自居,迫不及待地开始了行动。

一天下班时,我刚走到大门口,张朝忠、郭开锋、王屏寿三位基地副司令、副政委拦住了我的去路。郭开锋对我说:“张逸民,我们三个人想找你谈谈话。”我马上问道:“想谈什么?”郭说:“随便谈谈。”我回他:“既然是随便谈谈,那肯定不是什么大事。改日吧。明天一上早班便可以整天地谈。”

这时王屏寿急了,忙说:“今天跟你随便谈,也是大事,今天一定要谈。”我又问了一句:“今天一定要谈?”三个人齐声说道:“一定要谈!”我说:“那好,既然一定要谈,那就好好谈,请秘书来做笔录,大家要讲真话,谁都不许翻脸,你们可同意?”三人答应同意。就此,四人来到会议室里坐定。我坐一边,他们三个坐一边,秘书在断头一面。

副政委郭开锋首先开始发问:“张逸民,你最近这一年去北京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回来不向我们汇报?”郭的口气十分严厉,好似上级在训示一个下级做错事一般。在这之前,郭开锋一向以文静、老实厚道的“老实人”形象展示于外人。但今天跟往常有极大不同,“文静”没了,变成了一副凶相。今非昔比,判若两人。

面对这副凶相,我知道今天这个会不同于往常,我有了充分的精神准备,准备真枪真刀地应对。我说:“各位怎么这么健忘呢?我每次从北京开会回来,都在会上向大家汇报了,怎么说没有汇报呢?我郑重重申,我每次去北京开会回来,都按要求做了汇报,绝没有向大家隐瞒什么。我还要重申,我张逸民虽很平常,但我有自己做人的原则,绝不会踏着同事的肩膀往上爬。我张逸民做人干事,最讲究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我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三人该知道进退了吧?何必还要穷追不舍呢。但这三人都不知分寸,他们对我想倚老卖老,想以现在他们是路线“正确者”自居。其实,我根本不吃那一套。以前,我为了团结大家一道为党工作,我是以低姿态与你们相处。而今我靠边了,老子不需要再低姿态了。

我最没想到的是,此时,我的老首长张朝忠又跳出来了。他开腔阴阴地问道:“张逸民,上次你从北京回来你告诉我,说李某鹏准备让我当司令的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朝忠说这话的本意是什么,我一听就明白了。他是想压迫我,提早封我的嘴,想把他最担心的与李某鹏有牵连的事撇清。想让我把李某鹏原话改为给他打掩护。他这是威逼利诱下的恐惧。让我改口,我张逸民是你张朝忠的同类吗?我也算是一条汉子,岂能被你张朝忠的一句话而枉顾事实,我不仅不会改变原话,反而要把事情的原本说出来让大家知道知道。

【张逸民历时11年,亲笔撰写了77万字的回忆录,为海军留下了宝贵的历史财富(摄于2015年手稿完成时)】

我立即回答他:“此事有哇,不仅有,回来后我还告诉给了李静和你本人啊。因为李静是主官,我当然要详细通报了。也因为你张朝忠是当事人,所以才告诉了你。这是李某鹏政委征求我对你提任意见时说的,我理所当然知道得很详尽。还有你让我给李某鹏政委捎信一事,我从北京回来也将过程告诉了你。其实,我本来不知你写的是什么,可是李政委当面讲给我听了,我才知道那是一封你写给李某鹏的效忠信。李某鹏亲口对我说:‘这是张朝忠同志写给我的第二封信效忠信了。这次又来信要我表态支持,现在组织准备提拔使用他了,这就是最好的支持嘛。’这是他的原话,事情的原委就是如此啊。”

我这么一讲,张朝忠两次给李某鹏写效忠信的老底全被我兜了出来,顿时让张朝忠狼狈不堪,无以言对。他们两个听后也惊愕得不知所措。谈话会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我一向反对写什么效忠信,我以为那是作贱自己。况且写效忠信,那是一种封建色彩很浓厚的做法。请问写了效忠信就真的“忠”了吗?自从我知道了张朝忠给李某鹏写效忠信的事后,他的形象在我心里便一落千丈。同样,那个时期要是查出谁给林或黄吴李邱写过效忠信,那将是最大的问题了。我之所以要把张朝忠写效忠信的事讲出来,既是对他想掩盖真相的愤怒,也是他的表现让我看明白了他是个投机分子。面对灾难他不是忧心重重,而是幸灾乐祸,认为自己升官的机会来了。

我跟老首长张朝忠的交恶,或许就是从这个小会开始的。他本想在他的威逼之下,让我为他最担心的丑行打打掩护。没承想,一出手反被事实打得晕头转向。从此他便视我为他最大的仇敌,极尽诬陷之能事。后来我虽被他等咬得遍体鳞伤,但真金不怕火炼,最终事实总归还我于公道。

当时处于那种境遇,我虽尚未免职,但已无法正常工作了。于是,我便干脆告诉办公室秘书,有事打电话到家找我。留下此话后干脆走人不再上班了。被靠边后,身边没有人、没有了文件,没有上级也没有下级,周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归根到一点,我明白我已失去了组织的信任,并且已经被组织抛弃了。我也很清楚,这是我下台的开始。

被靠边后我的不适应期很短暂,很快我就想通了,心情格外地坦然。为什么呢?因为我有三大优势,什么险境、什么刀山火海,我依旧是张逸民。第一,我一向反对拉虎皮做大旗仰仗别人。第二,我一向反对找靠山这类下贱的事,我是有男儿气度的人。第三,组织将我摆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奋战岗位。一直以来,我非常明确:革命就是我的家,而工作单位则姓“共”。单位绝不是我的私人资本、私人家当,它永远是属于党的。

我调来海军后,第一个工作单位是鱼雷快艇102号艇,我于1956年8月调任它职,我把一个创造了世界海战史纪录的功勋战艇交了出去,从此便不再与102艇有任何瓜葛。1958年12月底,我被任命为快艇第一大队大队长,工作战斗到1962年调离去学习,我又向支队交出了一个战功卓著的总部作战值班部队,从此开始我再不插手有关1大队的任何有关问题。1967年7月我又被任命为快艇6支队的政委,到1968年底我又向舰队交出一个完整的有战斗力的快艇6支队,也是从此开始我不再插手有关快艇6支队的任何事务。

今天我列举这些事,只想说明一条:我是出自这支老快艇部队,只要是组织将我调离,我绝不倚老卖老,总是与这支部队纠缠不休,事事都少不了我的一份意见。世上没那种事,没有了谁地球都会照转不误!

我知道,如今我又将面临离开这战斗了两年又九个月舟山基地。只是这次性质和离开方式与以往比,有巨大的不同了。这次我将被赶下台。对下台我很坦然,因为舟山基地本来就姓“共”,有人正急切等着我腾出空缺让位呢。至于自己何去何从,用不了多久,便会见分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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