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之痕与赤子之心
我们坐动车路过娃娃的外婆家那一站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外婆买了一张短程票把娃娃送上动车交给我们。据说:他翘首以盼了一天,连午觉都不肯睡。我抱着娃娃问他:“你是因为将要见到爸爸妈妈而激动呢?还是因为要见到爷爷奶奶而激动呢?”娃娃笑而不语,用手很明确地指了爷爷一下。
娃娃要吃饭,吃之前用湿巾给他擦手,边擦边说:“吃东西之前给小手消消毒,这样才卫生。”娃娃脱口而出批评道:“是卫生不是卫森,外婆也说不好。”
祖孙迅速熟络起来,奶奶问他:“你认识我们吗?”娃娃指着爷爷说:“你是Yxl”,指着奶奶说:“你是Xjh”。在娃娃的观念中,能说出谁的名字就表示他认识谁。
或许是因为直呼其名的触发,娃娃提出他和爷爷当学生,奶奶当老师。他用指头在手上写字,然后举起手对奶奶说:“老师,我的作业写完了。”老师自然表扬了他,给了他100分。他接着指着爷爷说:“Yxl的作业还没有写完。”这时候,爷爷也举起手说:“老师,我的作业也写完了。”奶奶也表扬了爷爷,给他的作业90分。娃娃很高兴自己得了100分。
娃娃玩的兴起,反复要玩。每次都是他先完成作业,而后颇为自得地讲另一位同学慢了。有一次,我給两位同学都打了100分,娃娃强调说:“是我先写完,他不会写,后写完。”
娃娃刚接受了一年的幼儿园教育,有了比较心,且认为作业做得比别人快、得100分就是很光荣而开心的事情。不知道在真实的幼儿园生活中,他是那个得意的学生,还是那个慢与得不到100分的学生。
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娃娃的游戏风格变了。他把我去洗手间当作是老师离开了教室,他教爷爷把双手抱在胸前,架上二郎腿,用屠洪纲的歌《中华有神功》中的“南拳和北腿,少林武当功”的旋律,一边抖着身体一边唱:“翘着二郎腿,翘着二郎腿”,见我来了就赶紧坐好。
而后故意当着我的面手舞足蹈,叫我生气骂他们。我故意说:“你们跳的很不错哦,玩的开心,很好!”娃娃觉得我演错了,说:“你不是这样说,你要说:停!坐好!”
不知道这些是娃娃自己编造的,还是他在幼儿园的真实经历。应该是真实经历改编,且有点夸张吧。
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第一餐晚餐的时候,爷爷梳理了今年家里发生的几件事情,说全家每个人都很努力,曲曲折折都有收获。而后让大家都说几句,娃娃的爸爸说了后,娃娃的妈妈说,最后娃娃的奶奶说,谁也没有想到叫娃娃也说一说,他太小了。想不到大人们说完后,娃娃自己大声说:“今天吃饭好温柔呀!你们都好温柔。”奶奶说:“你是不是想说好温馨呀?”爷爷说:“他是有感觉的,心里有数。”
爸爸妈妈上班去后,娃娃和爷爷奶奶在家。娃娃非常喜欢玩上幼儿园的游戏。他让奶奶点名,奶奶问他:“为什么你姓袁,这位同学也姓袁呢?”娃娃想了想说:“因为我们是双胞胎。”
娃娃总是在提醒老师,另一位同学脚没有并拢、身体没有坐直、手没有放好,等等,仿佛他玩游戏做学生的全部乐趣就是发现与批评另一位同学的问题。
依我对娃娃性格的了解,他在幼儿园是不会主动批评人的,大概很羡慕那些敢于批评人的小朋友。不知道幼儿园的老师是如何对待小朋友的这种行为的。我的方式是不总是顺着他的意思批评人,而是表扬另一位同学也做的不错。
也有例外的时候。妈妈下班后,娃娃让妈妈和他一起当学生。娃娃坐好后,当老师的奶奶故意问:“谁还没有坐好呢?”娃娃立即帮他妈妈把腰扶直,把手放到膝盖上摆好,说:“老师,我们都坐好了。”
我故意说:“我刚才看到有人没有坐好呀。”娃娃又想起了他爷爷,说:“是袁xl到处走没有坐好。”奶奶拚命憋着笑说:“我是看到这里刚才有人没坐好哦。”娃娃又帮他妈妈扶直腰,摆放好手,说:“老师,我帮她坐好了。”
我实在憋不住笑的直流眼泪。看来,幼儿园教会娃娃批评别人,他也不是什么人都批评的,当别人是妈妈的时候,他则想方设法地维护她,我看到一颗赤子之心。
娃娃喜欢玩的另外的游戏是打仗,奶奶是队长,他和爷爷是队友。他们向着假想的敌人开枪,或者一起走正步。玩一会儿就报告队长他们做了什么,叫队长下命令再做什么。爷爷去洗手,他在厕所外喊:“兄弟,你好了没有?”玩这个游戏的时候,娃娃很认真,他知道“联合起来”,知道“打败了他们”、“我们胜利了。”
爷爷想要娃娃收拾满地的玩具,说:“我们已经胜利了,我们来打扫战场吧。”娃娃很配合地收拾玩具,爷爷想起上次来的时候的情形,问娃娃:“你记不记得上次叫你收拾玩具的时候,你不肯收……”娃娃立即表演说:“你拍桌子,”“嘭”地拍一下茶几,指着爷爷说:“你不收我就打你。”那是2021年1月中旬,大半年前的事情。娃娃说起来,只把爷爷的简单粗暴,当作是一次游戏,而将这件往事付于笑谈中。
在当今的亲子关系中,在以娃娃为主导的游戏中,教育者与被教育者的角色是不确定的。对娃娃的引导只能见缝插针、因势利导,这对于成年人来说,是受教育的机遇,也是做教育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