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安顺》往事追忆 松柏长青,涛声依旧 ——纪念恩师田松涛先生 2019年第26期 (总第381期)

松柏长青,涛声依旧

——纪念恩师田松涛先生

吴天岳

今日晚起,打开微信发现高中班群的名称改为“九七(4)本周默哀!”,高中班主任田松涛老师已于凌晨离世。消息突然,一时难以置信,捧着手机枯坐了一阵才想起给家乡的同学打电话。半年多前听说病重的消息,群里的信息时喜时忧。这一年多杂事缠身,一直未能返乡,暗想今年夏天无论如何要回去看看老师,不想再无这样的机会,2017年夏天高中毕业二十周年的聚会竟成永别。

眼前仍然闪动着刚入高中初次见面时的场景,田师当时还不是我们的班主任,只是化学任课老师。他的眼神有一种坚定的不可置疑的光芒,说话的语气却自然而亲切。他说摩尔是高中化学最重要的单位之一,自己年纪也不小了,人称“老摩尔”。当时还未开课,自然不理解摩尔的确切含义,但这个中西结合的绰号却在大家心里扎了根。当面自然不敢这么称呼,但私下里一直这样叫,而且常常把“老”字去掉,仿佛称呼同龄人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因为工作安排田师很快成了班主任,我们班来自外县的同学多,不少需要住校。田师从一开始就强调我们班的这个特征,对这些远离父母的同学尤其关注,生活中他多有照顾,时时鼓励。田师不以学习成绩论英雄,说话风趣,如春风风人,温润无声。我是走读生,虽然没有直接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但也自然地融入班级的和谐之中。多年之后自己做了班主任,常常回忆高中时的经历,试图复刻这样的氛围,此时才深感其中的不易和艰辛,对当年田师的用心与付出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记忆中的田师也有严厉的一面。高一时班里组织去云鹫山郊游,我当时开始关心人文学术,沉迷于四处搜罗和阅读各类人文书刊。安顺城小,只要有机会我就跑到贵阳逛书店。这次郊游恰逢难得的假期,我就不告而逃。回来后田师狠狠剋了我一顿,没有无组织无纪律之类的套话,而是非常严肃地告诉我高中三年一晃而过,这样和同学们在一起交流的机会不多,应该好好珍惜。坦白说,当时并没有上心,后来学习渐忙,我也转入了文科班,再也没有与同学同游的机会,成为高中的一件憾事。

当年因为兴趣转移打算改读文科,田师找我谈过几次,虽极力挽留,倒也没有勉强。文科班的教室和教师休息室离得很近,我因为坐班车到校很早,常常在走廊里碰见。没有了直接的师生之谊,我们间的关系反倒变得更加随意起来。他常常让我给他买早餐,我也会毫不客气地给自己捎带一份,一起吃早餐时顺便聊聊天。一次他问起我有没有报名数学竞赛。我说都已经转到文科班了就不用折腾了吧,这次他真生了气,说我怎能如此不思进取!硬逼着我去学校教务处补报。后来阴差阳错竟然在省里拿了个一等奖,成为我作为一个文科生最值得吹嘘的经历。但我一直知道,如果不是田师,我肯定不会有这份意外的惊喜。时至今日,我专攻的虽然只是一个很专门的学术领域,但在对其他知识的追求中也不敢有所懈怠。是啊,一个以求真为业的哲学工作者,怎能如此不思进取呢!言犹在耳,不敢忘怀。

高中毕业之后一直在异乡求学工作,除去在欧洲求学的几年,几乎每年回老家都会去拜访田师。他最是好客,每次都不厌其烦地给在安顺贵阳的同学打电话,邀来一聚。聊过许多往事,但也聊二中的发展。有时焦虑有时开心,他从在职到退休,一颗心都在教育上。16年夏天田师来北京,自然少不了来我们学校里转几圈,他特意到我常上课的教室合了张影,说要感受下最高学府的氛围。我在这间教室教了十年书,忝为人师,那一天是最开心的一刻。从小学到博士,经历的老师不少,但真正影响一生,可称恩师的屈指可数。照片中,坐在恩师身旁,虽然彼此专业不同,但有种继承衣钵的安心。 

田师最后病重的这段日子未能再见,万分遗憾。2017年毕业20周年纪念,我们从往日的校园再到郊外,纵情畅聊,仿佛又回到了青涩的岁月,我和田师的亲身交往也定格在那一刻。记忆中的他因此也总是精神饱满,中气十足,兴致高昂的形象。

田师名讳松涛,大器磅礴的名字。眼前似乎还是他当年挺拔的形象,如松柏长青,扎根在记忆深处,而他当年的话语,无论亲切还是严厉,也如远处的涛声,会在懈怠时、焦虑时、沮丧时不期然地响起,支撑我前行。

师恩常在,永志难忘。

吴天岳

2019年3月12日

北京大学燕北园

· 作者简介

吴天岳:贵州安顺人。现为北京大学哲学系副教授、系主任助理、外国哲学教研室主任。出版有专著《意愿与自由:奥古斯丁意愿概念的道德心理学解读》、译著《羞耻与必然性》《中世纪哲学:历史与哲学导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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