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坊 | 王静:人生如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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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  如戏

文|王静

【中】

 祸不单行

人心难测,世事难料。

亲戚邻居们谁也没想到翠花会离婚。

家庭破裂后,翠花再也不想看到刘能和燕子了,眼不见为净,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她身心俱疲的地方。

翠花简单地收拾好自己的个人生活用品,兜里揣着刘能给她的三万块钱,背着包踉踉跄跄地坐上了回娘家的中巴车。

一路上她又想到伤心事,忍不住埋头嘤嘤哭泣起来。下雨了,中巴车一路狂奔,路两旁的树木飞一样地倒着跑,耳旁的风声呜呜作响,雨水打在车玻璃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和着翠花微微的啜泣声,谱成了一曲悲伤的旋律。

到家了。

娘家妈和嫂子一看她回来,赶紧开门去迎接。翠花“哇”地一声,伏在母亲肩上哭的一塌糊涂,双肩耸动着,眼泪鼻涕一起流,把母亲的衣服都弄湿了。

母亲拍着她的后背,着急地问:妞,咋了,咋了嘛?

嫂子也吃惊地张着嘴巴,不明就里,就连门口的老黄狗也“汪汪”地叫个不停……

说起翠花的娘家,也有一本难念的经。

她的父亲有多年的肺心病,经常咳嗽咳痰,走路心悸气短,劳动能力已经丧失,一年要住半年院。

母亲心血管硬化,前年刚做了支架,虽然已无大碍,但一年到头不断药。

哥哥不识字,除了种地,空闲了就在村子附近的工地上帮帮小工,贴补家用。

至于嫂子,家里有俩小孩要照顾,出不去门,自然挣不了啥钱的。

翠花是孝顺的。

平日里隔三差五就给爹妈买药,买营养品,送钱,给嫂子买衣服,给侄子侄女买吃的喝的买玩具,真没少接济娘家。

嫂子每次看见她回来都亲热得不行,端茶倒水敬得老高,爹娘也经常在乡邻们面前夸赞自己的闺女孝顺,翠花曾是一家人的骄傲。

翠花以为,自己平时对娘家尽心尽力,如今受了委屈,在娘家寻求点儿温暖和安慰,苟且过几天安生日子,静静心,娘家人肯定不会说啥。至于以后的日子,是司马貌告状——走着说着吧!

哪知道,在得知翠花净身出户之后,嫂子的态度是孙猴子的脸——说变就变。

清早,翠花还没有起床,嫂子在院里喂猪,把猪撵得哼唧哼唧围着猪圈跑,嘴里还拉拉呱呱:吃了睡,睡了吃,懒货!

家里养的那只老黄狗算是犯法了!有事没事,嫂子把狗打得“咣唧咣唧”乱叫,嘴巴也不闲着:光吃不看门哩狗东西,要你好干啥!

嫂子还时不时地把锅碗瓢盆摔得“咣咣铛铛”响,不锈钢盆子摔了个窝,瓷盘子摔碎了几个,边摔边扯着嗓门喊:啥人家儿,穷哩梆梆响,还净出幺蛾子,都木一点材料!又多张嘴吃喝,我会屙金尿银?这日子没法过了!

就连养的两只大公鸡她都看不顺眼了:光吃不下蛋,浪费粮食,看我不打死你们,熬熬吃了!

说罢,拿起扫帚就打公鸡,打得鸡子“咯咯咯咯”直叫唤,上蹿下跳。

哪知道她没打住鸡子,扫帚把儿也打断了,惊得几只母鸡也跟着扑棱棱飞到树枝上,院墙上,鸡毛乱飞……

翠花的父母也很无奈,山里人,除了种几亩薄地,养几只家畜,就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猫老不逼鼠,面对儿媳妇的指桑骂槐,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哥哥是个老实人,不爱讲话,平日里都顺着老婆,看着家里搞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也是敢怒不敢言,背地里唉声叹气。

翠花又不傻,她看在眼里,寒在心里。但她也理解他们,山里条件差,能娶个媳妇确实不容易,嫂子要是走了,哥哥肯定打光棍儿。

有好几次,翠花都看见母亲在灶台边偷偷地抹着眼泪儿,看见她过来了赶紧迈过脸去偷偷擦掉。

夜深了,万籁俱寂,翠花听到哥哥在小声说些什么,嫂子立刻就提高分贝吵起来了,父亲住的小屋里,又传来了急促的咳嗽声……

村里有些妇女闲了没事,就三五成群地坐在门口,嗑个瓜子儿,说个闲话,打个麻将,叨个笑话。

看见翠花路过,就指指戳戳,捂住嘴说小话。翠花成了她们茶余饭后消遣的对象。

最近,翠花经常失眠,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经悄无声息地打湿了枕头。她谁也不怪,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只要娘家人过得好,她啥也不说了,只是可怜自己的父母,老了老了,一身病,还要跟着自己受委屈!

夜已深,梦难圆。

每天夜里,睡不着的时候,翠花又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丈夫的始乱终弃,父母的贫病交迫,哥哥的懦弱无能,嫂子的冷嘲热讽,村民们的闲言碎语,经济上的捉襟见肘,还有对儿子的朝思暮想……

所有的不如意都接踵而至,她原本打算去打工的,可一直精神萎靡不振,别说挣钱,就连一日三餐都吃不下,只好继续呆在家里了。

就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捱了一年多,翠花整日郁郁寡欢,不想跟任何人交流。直到后来,居然脸不洗头不梳,衣服酸了臭了也不换,白天连大门都不出了。

母亲怕她出事,带她进城去看病,医生说:怕是受刺激抑郁了!

母亲拿出自己攒的几百块钱,给闺女包了些药就回家了。

翠花吃了药,似乎也不显轻。后来,有人看到翠花经常在下午跑出去,一个人在村外的沟渠边来回徘徊,嘴里喃喃自语,到了晚上十来点钟才回家睡觉。若是路上遇到熟人,不管谁喊她,她也不应声。

日复一日,人们都见怪不怪了。

夜已深,秋风阵阵,树枝上的黄叶被一扫而空,村子的四周更显得空旷寂寥,伸手不见五指,黑漆漆的瘆人。

翠花这天没回家,她披头散发,坐在杂草丛生的沟渠上,思绪回到了从前……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个美丽的少女,刘能看上了她,和她偷偷恋爱了,他天天傍晚来找她,偷偷摸摸带她来这沟渠上约会。农村没有公园,这小小的沟渠却也能带给他们无尽的幸福和乐趣。

春天来了,沟渠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刘能采了很多美丽的野花,编成花环给她戴上,他闻了一下,说:好香啊!顺势在她脸上偷偷亲了一口,她羞红了脸。

他们一起捉青蛙,逮小鱼,用茅草和树枝点燃了串起来烤熟,你喂我吃一口,我喂你吃一口,那真叫一个香呀!

夏天,沟渠涨水了,唯一的小桥被漫住了,他就脱掉鞋子,扁起裤腿儿,背着她淌过去,不让她的衣服沾一丁点水,还时不时地给她讲个鬼故事,吓得她赶紧闭上眼睛,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后背上,他狡黠地笑了。

秋天,满地金黄,他们在余晖里一起捉蚂蚱,逮蛐蛐,串成串,烧熟了吃。忘了是谁家地里的西红柿,红的透亮,刘能偷偷跑过去摘几个,在沟里洗干净,递给她,笑着看着她吃,她知道,他是不舍得吃的。

冬天白雪皑皑,沟渠里的水都结成冰了,异常寒冷,刘能打着伞在老地方等她,看到她冻得通红的小脸儿,他心疼极了,解开棉衣,紧紧地把她包在怀里。耳旁北风呼啸,眼前雪花飞舞,她却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温暖……

往事一幕幕浮现,翠花哭哭笑笑,泪流满面!

她用空洞的眼神盯着蓄满水的沟渠,忽然纵身一跃,只听得“噗通”一声,水花腾起来老高,她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又沉下去,翻腾片刻,河水咕咕嘟嘟响了一会儿,水面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翠花的母亲起床了。收拾床铺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枕头下压着三万块钱。她知道,除了闺女,谁也不会给她这么多钱。她走到闺女的门口喊着:翠花,翠花!没人答应。门没锁,一推就开了,屋里没人!

她慌了,赶紧出门四处寻找。找遍了整个村子,太阳都一杆子高了,也不见翠花的影子。

卧病在床的老父亲也急了,让她母亲搀扶着,踉踉跄跄地下了床,喊上儿子媳妇,还有自家屋里的老少爷们,根据同村人提供的线索,慌慌张张地沿着沟渠上的河堤来找闺女。

一直到中午,也不见人影儿。

岸上找不到人,在同村人提供的大致方位,哥哥脱了衣服,咕咚一声扎进水里摸,来来回回在水底扒拉半天,终于摸到一具尸体,赶紧拖到岸边一看,果不其然,真是自家妹子翠花!

她张着嘴巴,怒目圆睁,手心里还紧紧攥着一张和前夫、儿子的合影相……

体弱多病的老父亲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喘,立时便嘴脸乌青,一头栽下去,当即送了命!

母亲则瘫坐在沟渠上放声大哭,直哭得呼天抢地,死去活来!

大伙儿劝也劝不住,怕再出人命,就七手八脚把她抬起放在拉车上,送去了村卫生所。

母亲躺在卫生所的病床上,手臂上打着点滴,嘴唇还在哆嗦着:屋漏偏逢连阴雨,真是祸不单行,祸不单行呀!

嫂子也吓得不敢再吭气了,赶紧搬个凳子坐在床边安慰着婆婆,手忙脚乱。

翠花不在的第三天,空中乌云密布,一声炸雷过后,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翠花娘家的院里挤满了人,嘀嘀嗒嗒的唢呐声如泣如诉,村民们把老父亲和翠花的棺材抬起,一前一后,在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出殡了……

(未完待续)

-End--

图|网络

作者简介王静~Forever,河南南阳人,自幼酷爱文学,愿余生与诗书相伴与爱的人同行,花草点缀,一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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