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芸娘:满足了男人的一切幻想,却活成了最卑微的模样
曾经读到李白的诗:“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觉得自有潇洒意境。之后又听说了《浮生六记》。想着这样美好的书名,一定是一本清淡又不世故的书。
直到读了之后,才发现,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大概美好的爱情故事应当都有一个牺牲者,背负着比另一个人更深重的难,才成就些许为人称道至今的艳羡和传奇。
《浮生六记》的作者沈复,也就是书里的主人公,出生于姑苏城南沧浪亭畔士族文人之家,未曾参加科举,但一生遍访大江南北,途中虽然常常被贫穷困扰,却因为有贤良的妻子芸娘在旁,倒也过得也清平恣意。
在丈夫沈复的笔下,“芸生而聪慧,才思隽秀”。以至于他对母亲说:“若为儿择妇,非淑姊不娶。”两人成婚后,一起谈诗论书,共赏山川河水,寻访山野小径,成了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芸娘作为一个别具情趣和才华的女子,兼具贤良的美德,几乎满足了男人对完美妻子的想象,林语堂也因此赞她为“文学史上最可爱的女人”。但是,看完沈复的自传,我才发现这个最可爱的女人,也是最可怜的女人。芸娘的可爱,其实建立在现实生活中对丈夫和家庭的无条件迁就之上,潜藏着一生为别人而活的辛酸。
芸娘无私到了一种境界,她可以做到将所有的爱都给家庭和丈夫,从而罔顾自己的喜怒哀乐,到头来却因为执着于付出,将自己搞得一团糟。
为丈夫纳妾,一场欢喜一场空
看完这本书的人,大概都会感慨芸娘的宽广胸襟。古训总是教导女子“三从四德”,古时的女子接纳丈夫“三妻四妾”,往往也是受制于礼教,不得已而为之。而一个女子无私又积极地为丈夫张罗纳妾,还亲自将别的女子推入丈夫怀中,放在现在听来都惊世骇俗,但是芸娘却这么做了。
书中记载:芸笑挽素云,置余怀,曰:“请君摸索畅怀。”
在一次出游途中,芸娘、沈复和渔家女素云一同在船上饮酒作乐。没想到聊着聊着,芸娘突然顺势把素云送进了丈夫的怀里,不仅一点也没有生气,还开心地打趣。真不知道该说她大方,还是傻,又或者是以笑掩悲?
芸娘作为中国传统女性,有这种思想也许无可厚非。她将自己定位太高,一定要勉强自己做一个温良贤淑,不嫉不妒的妻子。在她看来,将丈夫推到别的女子身边,是一种难得的大度。
她深信,女子一生便是为了枕边之人而活。正是如此,她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一个闺中怨妇,也不会独占丈夫的好。在这种思想作祟之下,芸娘越是变本加厉地抛却自我。
芸娘初次与浙妓温冷香之女憨园遇上,就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知道丈夫喜欢憨园,便开始为他筹谋:“今日得见美而韵者矣,顷已约憨园,明日过我,当为子图之。”
为了让丈夫能够纳妾,芸娘循循善诱,与憨园结为姐妹。种种原因之下,憨园最终没有成为沈复之妾。这原本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到后来却发展成了芸娘的心病,引发了她的旧疾,致其丧命。
其实,芸娘所图不过是能成功为沈复寻得一个妾室,这是她认为的理所应当之事。但就是这种“理所应当”,让沈复原本“初无痴想,且念一杯之叙,非寒士所能酬”的想法发生了改变。在她的搅和之下,也生出了纳妾的心思。
费如明曾提及芸娘的可爱之处,不在于其母性,也不在于其女儿性,而在于这独有的妻性。但从女人的角度来看,芸娘的可悲之处,也就在于她的妻性。丈夫花心,芸娘就选择去迁就这份花心,一心为其筹谋,以至最终失了自己的欢心。
想讨公婆欢心,却让自己寒心
从古至今,婆媳关系一直都是婚姻里最难以调节的关系之一。很不巧,沈复口中的贤妻芸娘,正是公公烦,婆婆厌的女人。为什么呢?
在沈复笔下,芸娘其实非常重视自己和公婆的关系,原作中写道:“芸刚进门,少言寡语,行事条理清晰,毫无过失”。可见芸娘自从嫁进沈家以来,一直以来循规蹈矩,不敢出一丝差错。但是,不出错便是最大的错处。世上可以有十全十美的儿子,却不会有十全十美的媳妇。
由于沈复的母亲不识字,父亲便让芸娘代笔写信,可后来家中却传出闲言碎语,众人在背后议论纷纷。婆婆以为是芸娘故意生事,便不再让她代笔。从此开始,婆婆就已经把她惦记上了。
公公发现信不再是芸娘所写,得不到解释便认为她自视甚高,从此也对这个媳妇失了喜爱。
原文:吾父见信非芸手笔,询余曰:“汝妇病耶?”余作札问之,亦不答。久之,吾父怒曰:“想汝妇不屑代笔耳!”
芸娘为了不惹公婆生厌,汲汲营营,想要息事宁人,最后却好心被当做驴肝肺。追根究底,还是她太过在意别人的想法,在意到失了自己的地位和想法。以至于说出“宁受责于翁,勿失欢于姑”这种话。
她不知道的是,她不仅失去了公婆的喜爱,更是失去了自己的立场。后来甚至为了讨他们欢心,听信沈复的话,径自为公公纳妾。这是一个媳妇儿该干的事吗?
就算是在古代,也只听过长辈为子女说媒。芸娘的做法,说白了就是一种僭越。她太急于表现自己,反倒失了分寸,再度将自己陷于这样的艰难境地。很想说一句:何必呢?这样为难自己,成全别人。最后还得不到好果。
不懂自爱的女人,没有真正活过
芸娘的一生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处处小心翼翼。
作品中有一段提到,沈复的好友徐秀峰远归又带了个妾室回家。闲聊之间问芸娘:你的夫君如若纳妾,必定是位貌美而且风韵兼备的了?自此以后,她一心为丈夫物色妾室,只是受限于钱物缺乏。最终放下身段与妓女结为姐妹,以求得一好妾室。
为了让丈夫不自卑,为了不受朋友的嘲笑。芸娘牺牲了自己的爱情,以求得别人的圆满。这也算是一种委曲求全吧。除此之外,为了维护丈夫的玻璃心,一直迁就他的喜爱。为他做精致的食盒,给他精心挑选纳妾。就连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也劝得及其隐晦,生怕伤了沈复的自尊心。
“布衣菜饭,一生欢喜。没有必要再做那些令人疲倦的远游计划了啊。”
家境贫穷没有阻挡沈复游玩享乐的心思,他还是时时到好友家借宿,遍访名山大川。可苦了芸娘为了钱财典当衣物,整日想办法开源节流。在生下一双儿女后,芸娘的身体亮起了红灯,久卧病榻。但是为了补贴家用,她坚持在病中接下绣佛经的活计。过程中赚了一些银两,却也导致病情加重,命不久矣。
“绣完佛经之后,芸的病情更重了,每日端水喂药,使得家中上下都厌弃她了。”
这句话写在书中,看了未免让人有些心寒。芸娘辛劳一生,最后却得了个遭所有人厌弃的结局吗?这所有人中,甚至可能还有自己的丈夫。
她没有怨恨,最终决定放弃救治,对丈夫说到:人生百年,终有一死。不知道她是看透了人生悲凉而无心求生,还是真的不想再连累家人花钱受累。只是这一生把爱都给了旁人,她是否真心爱过自己?这一生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她是否做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人这一生,最难接受自爱。不是不能,只是学不会。从芸娘这一生里,或多或少,我们大概都能看到一点自己影子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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