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半农猝死之谜

1934年7月13日，北平《世界日报》刊发了一条“刘复抱病归来”的简讯。报道称：“北京大学研究院导师刘复，前为考察中国西北各地方言起见，特赴察绥各省……途中刘因不惯长途跋涉，且因气候炎热，致染微恙，不得已乃折返北平休养。刘之家属谈：刘病势颇沉重，现已请协和医院医师治疗。平市学界名流，前往探视者极夥”。

报道中因考察途中染病而返回北平养病的刘复，即与胡适、陈独秀、鲁迅等齐名的新文化运动健将刘半农（1891-1934）；在前去探视的众多“学界名流”中，胡适曾为刘的诊治多方求助，并在日记中记录下了刘逝世前的病状细节。事实上，在《世界日报》报道次日，胡适即前往刘宅探视，也正是在这一天下午刘医治无效而死，年仅43岁。胡适在当天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早起得刘半农夫人电话，说半农从绥远回来，发热不退，昨日下午方石珊来诊，说是黄疸病，劝他进协和医院。半农最恨协和，没有去。今天病似更重了，所以她要我去看看。我打电话与方石珊，他也说这病很厉害，不可不进医院。我九点到他家，见他病得很委顿，遍体都发黄了，打鬲逆不止。家中人说他今天吐出有血。我劝他听方石珊的话，搬进医院去。他们勉强听我的劝，要我去请一个协和医生来看看。我到协和，寻得代理院长Dr.Frazer【弗雷泽医生】，托他邀Dr.Marlow【马洛医生】去看看。我回到刘家，Dr.Marlow【马洛医生】也来了。他看了病，说，黄疸病有几种，有可治的，有不可治的。病人须急搬进院，以便诊察。他回去布置，勉强腾出急病房，派病车来接。我送他到医院，因家中约了一位德国神父，所以我赶回去了。请樊逵羽陪他进去。十二点，樊君电话来，说医院中已取血验看，并打了一针。病状似安定一点。下午三点，医院中打电话来，说，刘先生死了！到医院时，他们已把半农尸体搬到冰室去了。……协和代理校长杜卫德（Dewaide)先生来，详述病状。他说，病人入院后，取血验看，见血中已满是螺旋形病菌，始知为'回归热’（Relapsing Fever），故打了一针'九一四’。初觉有进步，但到了下午一点半以后，病人渐见转弱，乃是心脏不支，循环渐停，以至于死。……此病由有毒之蚤虱传来，内蒙古多此病，兵士与传教士往往传染此病。体强者能忍受，但初期热极猛，体弱者往往不能支，死者往往在初期十日内，半农病已六日，病已深，转成黄疸，恐尚带有'肠热’，心脏又弱，故不救。”

值得一提的是，胡适日记中称“半农最恨协和”，实指刘半农之弟，著名音乐家刘天华（1895-1932）因身染猩红热，也是在协和经医治无效病逝的事件。原来，就在刘半农死于急性传染病“回归热”两年之前，1932年6月1日，37岁的刘天华赴天桥收集锣鼓谱，不幸被传染猩红热，罹病仅一星期，6月8日晨5时即在协和医院不治身亡。刘家两兄弟，在20世纪早期的文艺领域皆有杰出贡献，却均因急性传染病而英年早逝，实在令人痛惜不已。

原文刊于《中国家庭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