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书中提到的五罐(古董局中局 4)书评

书看完了,忍不住码点字。书中提到了的五罐其实并非作者凭空想象,而是确实是流传至今的元青花中的精品。元青花以大器著称,所以最精彩的元青花是土耳其和伊朗馆藏的一些纹饰繁复华丽的大盘和人物纹大罐。书中提到的“鬼谷子下山图罐”最为世人熟知,2005年曾被英国古董商埃斯肯纳兹先生以相当于2.3亿元人民币拍得,为当时拍卖界神话。另外提到的“锦香亭罐被台湾王定乾先生在2005年佳士得拍卖会上以4716万港元拍下。作者可能是避免其瓷器名称使用权原因,把五大罐的年代都定成了明代,也照应了书中的故事情节。另外还有一说的是,元青花虽然有600年历史,但为世人认可不过六七十年光阴。按书中时间设定为80年代,贸然出现元青花也并不合适。目前存世元青花人物故事大罐除书中提到的5件,还有三件。我们一般合称为八大罐。2012年上博元青花特展的时候,我亲眼近观了鬼谷子下山图罐,还有周亚夫屯细柳营罐、昭君出塞图罐,至今回味无穷。如今八大罐的现状如下:
      东京出光美术馆藏“昭君出塞罐“(高28.4cm)
      裴格瑟斯基金会藏“三顾茅庐罐"(高27.6cm)
      安宅美术馆旧藏“周亚夫屯兵细柳营罐“(高27.7cm)
      美国波士顿馆藏“尉迟恭单骑救主罐"(高27.8cm)
      亚洲一私人收藏家藏的“西厢记焚香罐"(高28cm)
      万野美术馆藏“百花亭罐"(高26.7cm)
      台湾王定乾先生拍得的“锦香亭罐"
      英国古董商埃斯肯纳兹先生拍得的“鬼谷子下山图罐"
       另外书中还提到了柴窑,我只能说柴窑真的是个传说,瓷器爱好者还是不要多想了。
       
       以下是曾经一篇关于元青花的旧文:

高华豪率的元青花
      “人生百年常在醉,算来三万六千场。”元代文学中我最喜欢的两句出现在瓷器上的。喜欢这两句是因为一方面这两句诗有着一股恢弘的豪气,另一方面这两句又洋溢出一种寂寞无奈的惆怅,给人以深深的震撼力。
 
      元代是中国史上非常特殊的一个朝代。首先它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由一个少数民族所统治的封建王朝,第二它不但结束了唐末以来南北分裂的局面,而且疆域达之广前所未有。最后它统治的时间很短,不满百年。这些因素造就了这一时期极为特殊的社会风貌。

宋代来自民间的读书人被提拔到上流社会,而元朝读书人则更进一步跟底层的劳动人民结合在了一起。文人更加的疏懒,把现实的苦寂转化为精神自由的追求,譬如“元四家”作品少了宋代山水画的苍润,变得更加荒寒,更加萧散。统治阶级,则是一派奢靡景象。来自草原的民族没有摆脱原先的奔放豪健,但却无可例外的染上了汉家天子的习气,变得穷奢极欲。元统治者摧残着儒家文化的同时,也破坏了一些儒家文化中落后消极的一面。或者说,为本来温良恭厚的儒家社会带来一股刚烈之风,社会上也兴起了一股崇尚粗豪的风气,大户人家有了结蒙古包而居的现象。终元一代,是个阶级矛盾长期严重的一个时代,是文人落寞的时代。“人生百年常在醉,算来三万六千场”,李白也顶多“会须一饮三百杯”“但愿长醉不愿醒”,也没说过一醉醉百年。可是又为何愿意去醉个一百年呢?这种带有极豪放的惆怅仅在元代出现。
就在这么一个躁动不安的年代,青花瓷横空出世。
 
     元青花的伟大意义在于创造了这种青白花瓷的样式,并且日后成为了瓷器里最主流的一个品种。它摆脱了之前瓷器釉色上对金银器、玉器甚至漆器的模仿,也摆脱了汉文化思想对其的规范。青花瓷更加的活泼,直率,追求华贵之时又体现出一种特殊优雅。青花的那种幽蓝色彩符合游牧民族追求纯净、辽远的美学趣味,而汉人崇尚的青色太过含蓄,不足体现元人的豪气。今人提到青花瓷,只觉只觉其淡雅宜人,宛若江南水乡,烟雨微茫,充满灵秀之意。殊不知青花瓷诞生之时,是一种极华丽、极豪气的姿态呈现。

明初的曹昭在《格古要论》中说“有青花及五色花者,且俗甚矣”。文人的欣赏目光还停留在宋时的素瓷上,这便是时代的审美观不同,而历史证明,文人的意气终究被元代的霸气所击败,尽管经历了600多年的沉寂,但重现于世人眼前时,一下子就光辉夺目了起来。
宋瓷之妙在气韵,明清瓷之妙在神采,而元青花之妙在风骨。所谓风骨,意气骏爽,体貌高直。元青花除了开创运用青花料釉下彩绘外,还有一个创举就是,元代瓷器的胎体开始运用了二元配方,即瓷石加高岭土,带来的结果就是接胎工艺的出现,可烧制大件。这不仅是瓷器工艺的上伟大革新,也促使了瓷器之美在元代发生了重大转变。唯有大件,才能表现元人的豪放气魄,唯有大件才可以供其大笔渲染绘画,纹饰满身,彰显华丽。
 
      于是,我们看到了瓷器上大朵的牡丹、菊花、莲花,花大叶小,缠枝怒放。看到了葡萄、石榴、栀子花等等西域的品种出现。看到了孔雀凤凰,麒麟天马,鳞毛毕现,飘逸雄健。尤其是海水龙纹和云龙纹,龙纹神态威猛,龙爪锋利,须发飘逸。云水波涛,遍及器身,华贵异常。这些都是一种很朴素的审美需求,毫无矫揉造作。装饰的华丽令人产生如欧洲人读《马可波罗游记》那样发出感叹,如梅瓶的云肩纹内再绘一具有独立题材的画面;又如大盘上从内到外进行一层层绘饰,多者可达八层。构图新颖,有条不紊,这种繁缛遇上了浓艳苍翠的苏麻离青,形成了一种奇异的视觉效果。森罗万象,波诡云谲,整体上又充满了和谐统一,高贵而优雅。元青花也有很多较为清新的纹饰图案,如池塘鸳鸯、鱼藻纹、松竹梅,意境较为恬淡悠远。还有人物纹的大罐,其器身画面展开,宛若一幅场面波澜壮阔的画卷。

仅仅是纹饰和绘画原料上的改变还不足以显示元青花的精华。元青花的绘画显示出了高超的绘画功底,其笔法令人震撼。它挥洒自如,有时锋芒太露、不究细节,一笔点化往往越出边线。缠枝花卉的枝叶俱是大笔渲染,随意而为。还有人物,运笔急速,但求神似。著名的《鬼谷子下山》大罐,其场面波澜壮阔,人物面目古拙,木石皴擦渲染,非一般匠人所能及。元青花沉着痛快、爽利劲健的画风为后世青花远远不及。这种风格并不是哪一位画师或画匠的风格,那是一个时代的风格——率意、奔放、豪爽。如同元代山水画少了宋代山水画那种传统框架的制约,独抒性灵一样,元代瓷器绘画也是具有极强的自由性,观其绘制可胸怀一畅。比之明清时期的那种双勾线填色、小笔淡描,元代瓷器画风何其爽朗,这便是高古风度。
 
      无论从技术上还是艺术上,元青花都是具有开创性的功绩。初唐之时,张若虚的清新隽永和陈子昂的质朴健朗,扫清了描红点翠,堆香砌玉的宫体诗带来的浮华无聊,为盛唐清除了道路。而宋五大窑和元青花也以两种不同形式,为明清瓷业的鼎盛打下了基础。但就瓷器艺术上说,宋青瓷的高旷古雅和元青花的华贵率意成为高古瓷中两座的丰碑,其成就是后世至今无法企及的。

2013年秋作于上海
                                                                                             施鹏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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