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闲桂花落 | 卓玛专栏
人闲桂花落
卓玛
真的,桂花树的样子真的不算美,无松柏之苍劲,无杨柳之婀娜,无桃李之娇艳,桂树形如憨厚耿直的农妇,媚眼都不会抛,到了秋天,开出的花朵如同村姑,朴素无华、细小玲珑,簇拥在枝桠里,千朵万朵,拥挤热闹,小家子气的很,若论冰姿玉态,更加说不上,实非花中绝色。
桂花的可爱之处只在于香。
桂花之香,谓之甜、幽、清、雅,若日色浓艳,暖意蒸发,可酿出酒气,让人鼻息沉醉,蜜意缠绵,其意蕴接近幸福的感觉。
若月下赏桂花,在山峦之上,则品格愈高,桂树本月中之树,月华之下,有仙气氤氲,凭添了雅韵,加之风动树梢,桂花之香飘飘荡荡,渺渺茫茫,缭绕不绝,变幻莫测,此时需有人拨动古琴,或是吹起洞箫,天地顿时清幽且高旷。
古时文人雅士尤喜月下赏桂,白居易在《忆江南》中有“山寺月中寻桂子”的名句,意境悠远空灵,散发着禅意的芬芳。
想象着诗人月中寻桂,白衣飘飘,风神俊朗,立时涤去尘世俗气,把酒吟诗,可醉可眠,或歌或啸,落拓不羁,桂花的香气仿佛穿越了时空,上达天庭,下抵人心,这样的情怀优雅而艺术,充满美感。
而今的土豪们虽然也会夜夜笙歌、红襟翠袖,自认为有品味,甚至炫耀他有多少钱多少个女人,夸夸其谈,故作风雅,私欲彰显,真的谈不上多少格调,多少底蕴,情思和雅意比古人差的多了。
中国人喜欢桂,不仅因桂花的香以及实用价值,可做酱,泡茶,制作蜜饯等,桂花酒酿小元宵,桂花芋艿是江南人的心头好,另一个原因,桂的谐音等同于贵,桂花一开贵人就来,民间百姓有自给自足的喜乐尽头,骗一骗自己也是好的。
“蟾宫折桂”,多好的词意,够吉祥如意,这中间不无急功近利的想法,荣华富贵是太多人的终极梦想,现实主义的人生是需要象日头下面的桂花,满树皆开,繁花漫舞,万朵竟妍,昌盛至极的态势。然而,如此一蹴而就的爆发,也犯了忌,泰中有否,元亨利贞,都在循环和变换,这一刻的热闹意味着下一刻的冷落,繁盛的速度越快败落越快。
人生每到繁华盛景,必像那桂花的开期,犹如人家办喜事放爆竹,一阵激越之后,猩红碎屑满地凋零,惊心的碎裂凌乱,风一吹,就失了踪迹。
一如女子的青春和爱情,刹那芳华,老的那么快、那么快啊。
因此,中国人的哲学中崇尚循序渐进、细水长流,寂淡冲和。
月夜山岗上的桂树是静寂的,清冷的,朦胧的,淡定的,象人生的大部分风景,水远山长,波澜不惊。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好就好在一个闲字一个空字,寂静而生美。
闲多好啊,静多好啊,空才可包容啊,何必营营役役、你争我夺?那些荣华富贵本来就不是你的,何必呢?
我真不喜欢潋滟日色中蒸腾散香的桂花,香气浓郁的让人腻,让人心里发慌,我只喜欢月夜山岗上的桂花,“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多么诗意,多么闲适,多么美,其实,它是隐藏在尘世之中的无边风景。
卓玛,江苏省作协会员,徐州市十佳潜力青年作家。喜昆曲,好美器,爱花成癖。布衣素食,于雨花深雪里,扫花烹茶,煮字待客,坐听云里梵音。作品散见于《雨花》《延河》《阳光》《散文选刊》《安徽文学》《时代文学》《海外文摘》《青海湖》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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