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慈:梅之梦 | 就读这篇
梅之梦
钟慈
(一)梦
弗洛依德认为梦虽虚幻,却是可解释的;它的内涵是这个人现实生活的折射,且大多具有象征和隐喻的特点。梅多年一梦,没有少女杜拉的梦境那般朦胧、耐人寻味,而好似现实生活的改写、延续和美化,给梅那敏感的心灵以慰藉和补充。
多年一梦。这一次,梅梦见:梅毕业了,开始整理行装。几人同住的女生宿舍有如洗劫一空,唯有上下铺的木板白茬裸露,边上堆放几个待运的箱子。大家都急于赶路了,那是一段生活的结束。临行,梅穿过学校层层楼阁院落,请假去探望友人。
......梅抱着幼子,沿着蜿蜒的山石水畔,找到了附近的一排住房。透过窗户的灯光,看到他一家人的身影,看到他边踱步边与旁边的人说着什么......梅屏声静气地来到他们的外屋,那里有他的床铺,梅把孩子放在床上,盖上温热的被窝,自己随意坐在床边。
......一会儿,他们送走了客人,他们发现了梅和孩子。他们表示欢迎,从未有过的热情……这使梅陡然想起,来时因惶惑不知所之而被人指点迷津:“再往前走,即是”……那里居然没有森严的士兵门卫!一如屋里感受到的弥散的温情。
......梅与他们夫妇促膝谈心。他们没有怪梅的唐突来访。梅释然了,也心酸了;如今,去找他不需门卫的关卡,梅也似乎轻松了许多。可是,毕竟禁锢了若干年啊!如今梅受到他和她毫无芥蒂的接待,毕竟又是等待了若干年啊!
......梅曾寻觅着有那么一天,大家心平气和、款款而谈,回顾往昔,海阔天宽。今天,什么都说了,也什么都没说,一切都不言而喻了,一切都没有必要耿耿于怀了——历史毕竟又翻过了一页……
......梅抱着幼子迈出了那闪着灯光、充满着诱惑的屋子……
梅醒了。
白天,梅头疼了一整天,复又神清气爽。关闭的大门和肃立的警卫,是梅多年来梦中的梦魇。如今梦中的梦魇在梦中消失,梅感到心中那根无形中紧繃着的弦松下来了;她不会再在梦中吟诵“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余怀,望美人兮天一方……”的长歌,她释然了。
梦虽好,毕竟是虚幻的;现实生活虽不是尽善尽美,却毕竟是真实可信的,更是弥足珍贵的。
生活是美好的,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天上哪块云彩下雨,是老天爷的事;雨后是否天晴,我们大可放眼望去。人的一生犹如过眼烟云,要学会珍惜,也要学会忘却。心情是最主要的。
她彻底地轻松了起来。
(二)思
(1)
庄周梦中,化蝶飞。蝶飞、心飞?
太白梦中,著谢公屐、登青云梯。可曾见半壁海日、空中天鸡?
乞人梦中,颜如玉、黄金骑。却不知黄粱未熟、大槐树下风吹衣?
红楼梦中,相识、相知。谁又料水中月、镜中花,枉自嗟、空牵挂?
梦中,野马也,尘埃也,天之苍苍,亦真亦幻。
梦醒,见星光点点、思绪万千,天姥山上风光无限。
(2)
庄周梦中,化蝶飞。蝶飞、心飞,自由飞!
太白梦中,著谢公屐、登青云梯。抬望眼,见半壁海日、闻空中天鸡。
乞人梦中,颜如玉、黄金骑。难忘却,黄粱未熟、大槐树下风吹衣。
红楼梦中,相识、相知。即便是:水中月、镜中花,枉自嗟、空牵挂!
梦中,野马也,尘埃也,天之苍苍,亦真亦幻。
梦醒,菩提树下群鸽遍野,天姥山上风光无限!
(三)结
八十年代某日的夜,梅做了一个梦。这个梦的色彩绝不是灰暗的,而是明亮的;至少梅自己的感觉是这样的。她将这个梦境告诉了自己的闺密。她在倾诉时,晶莹的眼光中流露出让人无限感动的温柔和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她说:“我解脱了,纠结自己多年的困惑在梦中实现了最圆满的结局。”
我知道,事情不在大小,梅要的是心灵的解脱和慰藉。就像是一个有头无尾的故事不管有多平淡,好奇的孩子总是要闹着向妈妈要个最后的结局的:“后来呢?再后来呢?”仅仅就这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而言,换作另一个人绝对是一件稀松平常的过眼烟云。梅的“后来”没有故事,她的故事不存在于现实、却偏偏出现在她的梦境中。而就是这一梦,使她在心情上实现了从轻轻一叹到神清气爽、心之一角落从灰暗到明亮的涅槃。
在某些事情上,梅是天真的、也是执着的、或者说是愚顽不化的,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不死心、或曰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执拗在内。在动乱的年代,一个比她小几岁的女孩在整团时说的一句话她至今记忆犹新:“你知道吗,什么叫反动?逆潮流而动就是反动。”梅想:这个女孩给“反动”二字下了个实用主义的定义。很实用,却未必是真理。
事实证明,女孩这一程式化的思维概括不了世情的复杂多样。梅没有错。
她性格中就有不趋炎附势和不合群的因素在内,在现实生活中也往往有出人意料和不同凡俗的表现:在物质匮乏的年月,在他人眼中是重大问题的、她却不认为是问题,譬如柴米油盐;在他人眼中不是问题的、她则视为重大问题,譬如对精神层面的思索。她很少照镜子顾影自怜,对形式的东西并不在意、却经常探究自己的内心。她很多时候都会遍访自己的心灵深处,从不避讳自己到底是梅飞还是蝶舞的思考。
当梅知道我以她的素材写了一篇文章以后,她坐不住劲了,让我把这篇文章删掉。她说原因有二:一是这篇文章写得太简约了,使人不得要领;而若有人对文章中梅的心境归于悲伤和不幸,这更是她所不能苟同的。要知道,正是这个简单的梦境,使她像一条跳过龙门的鲤鱼一样彻底地结束了在同一条河流中的留恋和留连,一往无前地敞开心胸迎向奔腾的大海。二是有的人似乎对梅所处的年代尚不知情,对写者所表达的内容无法理解。“你所写的陈年旧事是年轻人闻所未闻的天方夜谭。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这只能招来他们的不解和不屑。何苦呢?”
作为梅的密友,我尊重她的意见,把那篇短文删掉了。除了梅的两条理由之外,我还有另两层考虑:一是在此之前的若干年前,我曾让一位文学长者看过这篇文,他说作为一篇小小说你应该在此构架之下写得更充实一些。我有些为难。因为这篇文章虽然很短,却已是在梅的梦境的基础上又加了不少内容;梅对此梦境无更多的描述,只是说:“我向一片光明之处走去,又从光亮中走来,我的心胸无比开阔,我很快乐。”梅自身的感觉,就是这段梦的基本色调,而绝不是其它。如若给读者的是另一种感觉,那我想应该是我的败笔。
二是文中有对以“他”为宾的社会家庭生活状况的泛而泛之的议论。我想这可能在客观上造成是一种不恭,虽然并不是有针对的有意为之。
我与梅一拍即合,我二人决定删掉此文。我于当日又写了几句短诗(姑且叫诗吧)聊补空缺。
一个月后,我又在这首诗的基础上续写一首,将多个问句变成了肯定的句式。明确无误地表达了我与梅的全部思索和情感。
文中所说“菩提树下群鸽遍野”是一句写实,君可到海南南山寺即可看到这一壮美景色,它与天姥山这一实景遥相对应。下意识里,不愿大家以为我和梅还是情窦初开、生活在虚无飘渺的云里雾里的发初覆额的小女娃儿。
为理清文章的脉络,考虑再三,仍将原来写的小小说修改后放在前面。我感谢梅,使我文思大长,表达上更为接近缜密。我愿与年轻朋友在文学的道路上共勉,虽然我年长若干,步履可能更为蹒跚。
梅之友 即日
钟慈,原名 冯锺慈。微信名 苍茫云海。家居北京。喜爱文学,喜欢蒲松龄,喜欢戏剧,爱看奥秘,爱看童话,喜爱自然风光。2016年3开始在多个微信公号发小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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