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冬日碎念 | 就读这篇

冬日碎念

罗莎

缺少雪的点缀，这个冬天有些清瘦。人们以冬的名誉以各种方式思念起雪来

飘飘摇摇簌簌落下的六棱角很美，我喜欢它的清越，它的凛冽，它潇洒飞舞的痕迹。那山那川那树木被覆盖，单一的色彩，虽然过分的彰显了冰凌，一口一口呼进呼出的气息让人感觉轻快。清透清冽的冷应该是冬赐予的热烈吧。

雪是冬天最精彩的部分，是冬天的证明。似乎北方人都喜欢有雪的冬天。喜欢打雪仗、堆雪人儿，冰花雪道，寒雕雪橇的，喜欢雪飞落脚下的韵律，“咯吱吱、咯吱吱”的声音。

童年时候在雪里玩耍，总不穿袜子，穿着并不合脚的鞋子，一会抛出一捧雪砸到伙伴头上撒腿就跑。一会又被几个伙伴逮到，从衣服领子灌进雪，冰的 直打冷颤。一会又弯腰露出小手拼命地向外攘雪，直到把伙伴们击退，哈着冻得红红的手，头发上也挂满了霜，像一个白毛女一样站在雪地里听着雪的旋律“咯吱吱咯吱吱……”。结果，遭到了伙伴的偷袭，他们大声的喊着“向梅子投弹——”，一下子小雪球密密麻麻的向我飞来，吓得我调头就跑，不堪的把大鞋都跑丢了。等我拎着鞋，光着脚跑回家的时候，还会听到奶奶狠狠地骂声:“死丫头，冻掉你的脚指头”，回头一把把我拽到炕头用被子把脚盖实，用手给我焐耳朵。奶奶知道我总想着搬救兵去的，伺机也灌他们一身雪，不准我再出去。一会伙伴们又来找我玩，奶奶说:“天冷冻坏了怎么办？在屋里玩啊……”，奶奶拿一些糖果分给我的伙伴，哄他们离开，嗔怪的盯着我，再也不许我出门。

奶奶已经离开人世很多年了，伙伴们都成家立业或嫁到了远方，很少能聚到一起了。偶尔遇到，也只是招呼一声，又忙忙碌碌挥手。冬天的天空找不到那种欣慰的蓝色，像是穿越尘埃的雪，有时让人有一种割冽之痛，然后又化为一种火火的暖，隐隐的似乎走远却又眷恋不止。

还是在学校教学的时候，正好是我的语文课时，鹅毛大雪飘飘荡荡不期而至，让学生写一篇题目是《雪花飘飘的时候》作文。一个学生这样写道”雪花飘飘的时候，就是撒开脚在野外撵开心的时候……那是我来的路线，那是妈妈笑着旋转……”这是个玲珑剔透的孩子，我深深为一个小学三年的学生就有的思维而感动。后来那个孩子告诉我，…她的妈妈特别喜欢雪花飘飞的天气，她也是在雪花飘飘的时候出生的，她出生的时候，她妈妈走了。

看着她伤心的样子，我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替她擦干眼泪，牵着她的手去踏雪，带着她去看梅花，给她讲春天的故事。

她总是把一些小扣子啊，化妆品瓶盖子啊之类的东东给雪人做鼻，眼，口，耳，把细线椒当做雪人的耳环，一个“全副武装”的雪人。我们趴在雪地上拍照，她又给我和雪人拍照。

我抚去她身上的雪，又抚去她头发上的雪，她深切的拉着我的手，那渴望又近乎祈求的目光望着我，让我吻她的额头，然后喊我“妈妈……”。

那时候我还没有结婚。

那一刻，她被我惊愕的神情吓得流出了眼泪。扑到我的怀里呜呜地哭着，连连说着对不起，她说，她总是在雪花飘飘的时候想起妈妈。她说，她在下雪的时候就想到跟我在一起。

那一刻，我抚摸着她的头发，把她拥进怀里，为她拭去眼泪，握住她的手放进我的棉衣兜中并肩行走，一起聆听“咯吱吱咯吱吱”的声音。她说，听着踏雪的声音特别亲切，像一曲温婉的音乐。每每雪花飘飘的时候，都会寻到我们留在雪地的足迹。因为雪，我们成了友友。

去年母亲节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件她从韩国寄来的红色防寒衣。她说，让我在出去踏雪的时候穿上御寒。她说，再有半年她就能拿到博士学位  ，就能和我一起踏雪了。

我把那件防寒衣放到贴近胸口的位置抱着，那一刻视线里全是雪的颜色，清透洁白，银装素裹，一片妖娆。那一刻，雪的存在无限的灿烂，那一瞬间铭刻无限的快乐。

冬天的大地有些冷寂，田垅上的绿还在茂盛记忆。时光一如既往，平仄也沉稳，既没有向你张扬曾经来过，也不会沉默走过的际遇。自然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宣读季节的存在，冬藏潜在，万目空旷，飘飘摇摇张扬的雪飞落下来；随意流淌的雨水，大声说出夏天的去处，碧波长天，万倾如海；风揉醒了大地的爱情，把春的激情展示给世界，翠绿萌生的暖；因为叶落，秋天收获着紫色的圆滑的和饱满的喜悦，春夏秋冬流水似的旋转。

童年、青年、中年、老年又何尝不是人生的四季？

一缕风从乡路上走过，吹乱了母亲的短发，母亲那凌乱花白的头发多像冬天里飘舞雪的痕迹。我，也步入了中年了！忽然看到一个身影站在冬天里遥望，佝偻 着身影，执著的追求，任性的等待，在一盏、两盏……点缀的灯光中忙碌。

人生关于生活和内心的方向，更多的时候更接近夜幕和烟岚，或者说这才是命运的底色吧。处身其中，无法准确定性自己的感觉和下一步途程。

一个同学，因为一点小事不开心，恰逢心宜的朋友在北京查病，请求她出现来破解自己心中的孤寂和惶恐。这个同学义无反顾离开家，用不屑一世的勇敢，热情去陪同。可是在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告诉我，北京的雪很冷，冷的让她内心承受不住她朋友的疼痛。

多么奇怪，人总是以自然万物自比或类比，任何人和事物，不管活动的，提陈的，永存的还是速朽的，在这个世界上都不单一存在，或多或少互相关联，有使命和承载。一个人所能的不仅要照顾自己，需要更多的和生活生命进行必要的呼应和照顾。它的初衷，进而对生命里的每一个人的生命和生存更新的推动和提升。也为其劳作不止。

父母、丈夫、儿女还有孙子，女儿、妻子、母亲、奶奶或姥姥，同学或朋友，女人这众多的代名词还要工作，要承受很多情感冷暖，生活苦乐。男人也如此。必须承受压力、动力、接纳和理解，不管生命如何卑微，生存环境如何的优越和逼仄，必须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去活着和创造。

我们同自然界的山水和动植物，虽然万物形态各异，本质相同。从猿古至今的发展史记看，人类与万物不是主宰和被主宰的关系，而是生存和死亡的密友和同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日出，月落，夜晚，白昼和我们，以及昨天、今天、明天和春、夏、秋、冬，吃饭、穿衣、住房和风、雨、雪、雷、电，以及天、地和宇宙，山山水水和神灵，还有生和死…

忽然想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主人公保尔柯察金，在大雪里劳作，寒冷的天气穿着露脚的鞋，钢铁般的毅力忍着凛冽的痛，为了生命或生存，一步步坚韧的前行，他以自己的方式完成了生命中炽热的图腾。人生的长短、轻薄与厚重，苦与乐、得与失，坚强与懦弱淋漓尽致展示在简单生活中。他那个有雪的冬天如火一般炙烤着人生，雪融化的时候，也是春天到来的时候。

冬日的清晨干冷，清冽的空气让我暂时忘记了嗓子的疼痛。卫生所的人家还没有起床。清洁老人已经开始工作，佝偻着身子轮起扫除捻熟有力，他的橘黄色的工作服那么耀眼。他的身影在这个寂静的路线上缓缓的移动，像冬日一朵绽放的菊花。

远山瘦的只剩下了季节的轮廓，零零散散的树木非常显眼，有学生的人家亮起灯，空气中弥漫浓浓的柴草烟味。有一两声狗的叫声传来。迎面跑来的大卡车老远变换车灯光。身后，寥寥无几的脚印。

手机有信息铃音响起，摸出手机显示:12月24日平安快乐。

一年又过去了，步入中年的日子总是忙忙碌碌，上班、下班，提货、补货，家里家外，参加婚庆、参加葬礼。一天天总是忙哟，总有忙不完的事，仿佛好多问题到这个年龄才清晰的认识，有独到的眼光去渗透，看开了多年解不开的难题，悟透人生的禅机。

也没有什么，一个过程而已。

冬是四季之一，雪是冬天的主题。

电话铃响，弟弟说母亲这两天身体不太好，要到医院检查一下。八十岁的老人出来进去的，总感觉自己没有问题，身体怎么样呢？

无雪也是冬，见不到银装素裹的世界，心情有点乱，一阵心慌，嗓子有些痛。

一辆车急驶过，卷起一阵冷风。我裹紧衣领打了个冷颤。

把心情托付给风吧，让风穿过西伯利亚寒流把冬的嘱托告诉雪儿。

途径一片小林子，看到一棵须根支撑的柳树。第一感觉好像生命岌岌可危，说不出是要倾倒还是呈现张扬的生命力，树枝朝阳的部分，向四处伸长，根，树干，枝以点、面和线链接，恰到好处，蓬勃向上。树头伸出一枝，枝头长出几绺细枝，高高地伸向天空，遒劲有力。仔细在远处观看，像展翅欲飞的雄鹰，一种本能的自我的平衡的存在，这种命运似乎是不可避免的，又是矛盾的。

街道上寂静无人，我零零散散的碎念似雪花般撒落满地。冬天本来很冷。没有雪花飘飘，似乎不像冬天。感谢这个无雪的冬日，让我悟懂冬的禅机。让我念念碎语和冬有了新的话题。

以冬的名誉寄给远方的雪儿，期盼簌簌飘逸的雪儿快点到来，好让我淋漓尽致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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