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特刊】尹伟达：兵马俑尚未挖掘完毕
兵马俑尚未挖掘完毕（外二首）
尹伟达
你们这群俑们
我以共和国军官的身份来探望你们
同出行武，我们总有话可说
在你们之前就有人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而你们两千多年从未血染疆场
当兵不打仗是你们的庆幸还是你们的悲哀
你们的主人筑长城为院墙没有固牢你们的庭落
你们的主人泥塑兵马为勇武没有保住他的亡灵
当墓门被项羽吱嘎打开珍宝四散的时候
当墓穴被牧童纵火焚毁遗骨飞灰的时候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是否渎职
而你们仍然荣荣耀耀像凯旋的勇士
威风不减当年地接受蓝眼睛、黑眼睛、黄眼睛的朝圣与青睬
你们在大厅里仪表不凡你们载誉各大洲巡游
出售你们的大秦风流阴湿灵气
你们大言不惭地接受考古学家历史学家军事家们的感叹
你们这些一夜间身价暴涨可值连城的俑们
可充其量你们不过是泥塑的幽灵
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死人的陪葬
我不敢与你们合影怕缩短历史的距离
归来前我也买了一套微型的仿制品
一个军官拎一袋兵马俑走向边境意味着什么
你们尚未被挖掘完毕历史不会被挖掘完毕
历史永远是一个动态的谜
未来会变成现在现在会变成过去过去的就成了历史
总有一天我也要变成历史被别人的挖掘
但那时我是否愿意走进博物馆与你们为伍
如果我也化作一个兵佣
那我只能屹立在祖国的边陲
讲述一个军官与共和国的尊严
寻找直线加方块的韵律你不要这时来
感受“操吴戈兮披犀甲”的雄壮你不要这时来
体验每根神经绷紧的紧张你不要这时来
当星期六的傍晚蹦蹦达达地撞进军营
士兵们便把它投进篮筐摆上棋盘
捻成扑克牌甩起来叭叭作响
星期六傍晚的连长也不像连长
穿军装跳扭屁股舞有点不伦不类
指导员也不再一本正经
掰腕子的手比的是力量握住的是友情
当星期六的傍晚爬上玻璃窗
孕育了“举头望明月”的乡恋
把星期六的傍晚装进信封
便封上了“你也思念我也思念”的铁骨柔情
当然星期六的傍晚不会忘记派出枪派出哨
派出警惕的瞳孔查看风查看云
查看国境线缝起的和平
只要没有接着十万火急的命令
星期六的傍晚便是兵们最自由自在的领地
谁也不敢侵占
想真正了解士兵你还是星期六傍晚来
通信员悄悄地把一个秘密
公布在军营活跃的傍晚
“那封电报，连长看了七遍
上面只有四个字：‘明天接站’。”
可连队的老兵知道
那四个字，浓缩了四百个夜
银河两岸的期盼，浓缩了
四十页信纸也写不完的眷念……
明天，连长要去接站
他将以山沟连队的最高礼节
以一个连长的最高权力
派出那辆“驴吉普”
去把妻子疲惫而羞怯的红晕
把儿子天真而陌生的笑靥
把印花包袱皮裹满的爱
把属于军人的每年一个月的
幸福的繁忙和甜蜜的婴啼
一古脑儿地接进严整的军营
指导员说：“明天，连队会多一个编外女兵。”
调皮的小李说：
“明天，咱连的晾衣绳上
也会升起五颜六色的‘彩旗’了。”
明天，连长要去接站
此刻，他应该去擦擦澡，
洗洗汗渍的军衣
但他却跑进球场
用按捺不住的喜悦
抛起激动的篮球
把欢乐——
传给连队的每一个士兵
关于诗人
尹伟达，原鞍山市文联主席，辽宁省作协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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