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提》出品人张青辛酸：为看剧本眼睛都出血了
从最早从事互联网工作，到成为米粒影业创始人、董事长，张青取得了卓越的成绩。尤其随着《龙之谷：破晓奇兵》、《三只小猪与神灯》、《精灵王座》、《阿凡提》等动画大片的相继热映，他打造的中国的世界家庭娱乐品牌米粒影业，也瞬间成为动画领域一个聚焦。
此次，张青接受了我的专访。以他掌舵者的视角来分享从《龙之谷》到《阿凡提》的创作历程。他认为技术与创意同样重要，创意尤其重要。而谈到即将在国庆档热映的新片《阿凡提之奇缘历险》，张董也做出独家揭秘。他认为每一部国漫，都可能是一家公司的最后一次机会，一次错过，就是永远。
《阿凡提之奇缘历险》非常精彩纷呈
海报
《阿凡提》预告片
经历过《龙之谷》《精灵王座》叫好不叫座的尴尬，身为出品人的张青瞬间觉得动画片有IP比较好做，没IP特别难做。他说：“这是因为有观众认知度问题，当时就想做中国动画的经典IP，也就上海美影厂最多，便联系了他们。”
而所谓IP最大价值，一方面是故事本身，世界观、角色、人设都有了，另外一方面，有积累对观众情怀销售肯定是有的，有商业的卖点。正巧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也立了《阿凡提》项目，米粒影业在找IP，美影厂在找制作方，所以双方就一拍即合。
不过，《阿凡提之奇缘历险》的剧本打磨了很长时间，上海美影厂对创作的要求很高，所以修改过很多版的剧本，好几个剧本都被否定了。张青透露：“美影厂有议委会，你能想到中国健在动画老导演都在美影厂，他们对剧本各方面要求其实很到位。所以改来改去，最终版剧本磨得比以前好很多。”
造型设计上，必须原汁原味符合当年的木偶动画《阿凡提的故事》，张青坦言：“当年老版《阿凡提》都是动画短篇，故事密度没那么大，这次90分钟长片，故事密度上肯定跟以前不一样，但是嫉恶如仇阿凡提、贪婪的巴依老爷、萌宠小毛驴等造型的感觉，尽量能够继承原版的精髓，不想做太大改变。”
至于为何没拍成木偶动画，张董透露，“因为定格动画的制作周期太长，国内定格动画的人才本来就少，本来《无敌乒乓兔》导演迈克·约翰逊是美国非常成熟的定格导演，曾考虑用他团队来做定格。但是从预算和时间，没法去承受。不过，《阿凡提》虽然是三维动画，却选用仿定格的表演方式，因为CG动画是能仿任何动画的表演方式。”
为拍摄《阿凡提》，剧组导演、美术、编剧都特意去新疆实地采风了两个多礼拜，对新疆地貌、城市特征都有深入勘察。张青透露，“因为《阿凡提》的很多场景不光发生葡萄城之中，还发生在浩瀚的沙漠中，肯定大场面是有的。
张青特别指出：“《阿凡提之奇缘历险》绝不是魔幻戏，而是现实题材的片子。”至于文戏武戏如何分布，张青坦言：“对于动画片来说这些文戏、武戏都是动画表演。总之，该有地方都会有，故事非常精彩纷呈。就算是一个成年观众，你只要看了，肯定能好好往下来看。”
而在《阿凡提》曝光剧照与海报中，大家不禁发现这位新疆大叔，似乎有了女友。对此，身为出品人的张青也纠正道：“不能叫女朋友，而是女性朋友，阿凡提的新最小伙伴。他们一起去历险解救葡萄城，肯定不是女朋友的概念，两人情感应该是朦朦胧胧的。”
针对有网友质疑，“如果阿凡提活在现实社会中，早被巴依老爷给暗杀了”。张青回应称：“我觉得这是一个艺术问题，电影影视作品中，肯定邪不压正，肯定不能邪能压正，符合广大人民群众对现实生活一种向往。”
在张青眼中，阿凡提智慧勇敢，战胜贪婪或更贪婪的人，“怎么能好人都被坏人暗杀了呢？巴依老爷也不是彻头彻尾的坏人，他只是相对没有阿凡提那么无私，相对比较自私一个人，不是全是坏人。”这也是张董对两位主要人物的全新理解。
曾有某动画发行大鳄透露：“上海美影厂是国家企业，所以合作起来特别费劲，签一个单子都需要一个月结款。而且他们作品都必须是主旋律，拍一部动画肯定受限制特别多，所以不好看这次《阿凡提》的合作。”
对此，张青也承认美影厂对《阿凡提》艺术品质要求苛刻严格，但他不赞同主旋律就不被人看好，“主旋律绝不代表片子不好看，《战狼》《红海行动》不是主旋律吗？反而是大家喜闻乐见一个东西。”
“谁不是爱国主义教育、民族主义教育过来的人，所以主旋律绝不是影响片子可看性的因素。《阿凡提》关于勇敢善良友情方面的描述，肯定非常正能量，但绝对不亚于《精灵王座》《龙之谷》。”
老版《阿凡提的故事》毋庸置疑是被世界推崇的国产动画“中国学派”的代表作。它不同于美国动画的夸张，但有着中国劳动人民特有的智慧和幽默。《种金子》《卖树荫》这些家喻户晓的故事伴随几代人成长，1979 年美影厂的定格动画片《阿凡提的故事：种金子》甚至还曾错失奥斯卡最佳短片的提名。
谈到那个动画史上的遗憾，张青称自己听说过那个陈年往事，“因为《阿凡提》评长片太长，评短片太短，就退出了。当时我国的动画人也不是太熟悉那个规则，其实从定格动画造诣来讲，《阿凡提的故事：种金子》肯定是够格评上那个奖的。”
现在《阿凡提之奇缘历险》定档在2018年10月1日，恰好跟《无双》《李茶的姑妈》《影》等大片同时竞争。张青却信心十足说道，“我们观众群跟他们不矛盾，家长不会带孩子去看《无双》，那几个电影目标都是成人观众，跟《阿凡提》的用户群不矛盾。”
而《阿凡提》预告似乎很像《盗墓笔记》《鬼吹灯》，不少网友甚至戏称：“巴依老爷是不是姓胡啊！（暗指：胡八一是《鬼吹灯》男一号）”对此。张董则回应称：“巴依老爷还是一如既往的萌蠢，绝不是《盗墓笔记》《鬼吹灯》风格！”
但是《阿凡提》总投资远高于2000万，这也意味着绝不是针对刚需产品，张青也斩钉截铁地回答：“虽然市场不好说，但中国每个人的童年记忆里都有阿凡提，所以票房绝不止是三千万。”
他透露这次宣传强度会比《龙之谷》《精灵王座》大很多，毕竟这是上海美影厂的重要IP，比我以前动画宣传力度都大。而且很大平台在帮着推，中国移动咪咕动漫加盟后，《阿凡提》宣传势头会有很多大动作。
《龙之谷》在动画史上会有一席之地
对于，《龙之谷》《精灵王座》两部动画的经验教训总结，张青谨慎回答道：“《龙之谷》没大问题，游戏观众能接受，也挺好看，国内外票房反馈还可以。《精灵王座》没有《龙之谷》的IP，所以受众不确定了。我觉得《龙之谷》本身没大问题，但赔钱的《精灵王座》绝对有问题。”
《精灵王座》没有《龙之谷》的IP
针对外界说现在中国动画只有《熊出没》《潜艇总动员》《神秘世界历险记》那样IP低幼动画项目才容易赚钱，而米粒去做《精灵王座》，天生就没有群众基础，典型是不安天命。
对此，张青认为世上没什么项目一定能赚钱，只是有的项目题材比较容易赚钱，但比较容易赚钱题材，也可能跨掉了。“我们能够把一个谁都不看好题材，做成这样，证明我们实力强，换别人做可能一毛买不到。我们能做这样不容易，《龙之谷》从经济上说，还算OK，《精灵王座》是亏了钱，但口碑没输，还好过《龙之谷》！”
针对《龙之谷》导演宋岳峰称；“中国动画从《熊出没》《龙之谷》《大鱼海棠》都变成了欧美日韩风格，不像中国动画原有风格。张青却称：“那是他自己定的风格，不是我制片人定的。皮克斯还做墨西哥题材，中国泱泱大国，做什么题材都没问题。墨西哥题材做得好就没问题，做得不好，画虎不成反类犬。”
他不认为《龙之谷》营销责任应该推卸给当时更看重《大鱼海棠》的发行方光线传媒和彩条屋，“因为一个片成不成，不能完全推给发行公司。只要相互配合好，肯定各方面都会好一些。我是不喜欢把责任推卸给发行方，要在自己身上找责任。”
对于王长田、易巧这两位合作伙伴，张青也不觉得他们有多大责任，“王总第一把投资精灵王座，对我们也算支持。易总从发行角度，我感觉他再怎么使劲，比这个结果也好不了那去。”
曾有米粒离职员工透露，大家《精灵王座》曾想换发行方，但是谈判会上，就张青当场服软认怂。张青对此坚决否认，还称这是谣言，“没想换过发行方，之想过换档期，当时看这个形式，确实会议上想过换档期。当时想的是换档期，改发行方就算了吧，不做这个尝试。”
对于《龙之谷》、《精灵王座》的失败，张青认为自己应承担主要责任，“这几个项目从立项到制作再到创作，其实我参与非常少。我不是导演或编剧，主要是负责商务洽谈、融资方面的事情，所以最终经济责任都由我在承担。作为一个出品方出品人，我的责任在于挑选合适项目的与团队。事实证明，我在挑选项目、成本控制、挑人选人方面都做得不到位。”
张青还认为在内陆动画历史上，米粒影业出品《龙之谷》也会有一席之地，毕竟这是高品质CG电影开山之作，比《大圣归来》还早一年，反响还是不错的。
对动画的全新认识
对于米粒影业未来影视计划，身为董事长的张青透露：“肯定坚定不移做中国院线最好动画电影，我是看前期成熟程度，不成熟不做。明年六一，肯定有一部《三只小猪3》，这个系列计划两年一部。接下来，时间不定，因为制作难度比较大，不是掐得准的项目。”
《无敌乒乓兔》备受期待
而迟迟未映的《无敌乒乓兔》，张青透露：“最晚最晚在两年内热映，大概2020年差不多吧！从真正跟导演编剧签协议，在2013年五月，制作周期长是正常，人家《超人总动员2》正经做了八年，距离第一部有十四年，虽然中间有段没做这个，但前期到制作至少是八年。”
当时找一家发行公司，谈过《乒乓兔》保底的事情，现在换海外的发行公司，早年发行公司相当版权代理，现在是看重能上院线能力的公司，而不是保底的方式。争取正儿八经在北美上映，从发行商反馈来看，还是很有机会。
米粒影业旗下，主打“二次元”的米玩科技正在制作国漫《神契》的番剧，并进行周边产业链开发，在2017年将在腾讯平台上线。
这套网络动画，从结果来看，播放量是国内三转二动画里面播放量最高的，用CG技术来做二维动画，现在两亿五流量，张青对这个项目透露，“可能会有新思路，未必走网络动画模式，可能做网剧，网络大电影尝试，多一些业务尝试。”
张青还透露，《无敌火枪狗》的发行代理签给环球，前期东西要等到2018年底给到公司，拿来就开干。《真假美猴王》虽然对外公布的信息不多，但内部其实已经做了很久，只是目前还很不成熟，对外不能多说。
他认为一部动画的前期很重要，现在手头项目前期至少都两三年，能开动的都两三年。刚开始成立时候，两年就拍出了《龙之谷》，前期时间肯定不够的，但做得也不错，同步开了好几个前期，现在能投入制作的，都是很长时间前期的项目，不像以前那么着急。
拿到《三侠五义》动画改编权
2016年米家文化拿下了单田芳版108回《三侠五义》的动画电影改编权。想把御猫、五鼠的造型进行卡通化处理，打造成合家欢式的电影。“就像《狮子王》用的是哈姆雷特的内核，但表现出来是一群狮子和土狼的故事。我们还会做前传，讲讲白玉堂和展昭都只有16岁，还在拜师学艺时的故事。”
张青透露：“两编剧在这项目上，一直没写出有意思的剧本，要换编剧。毕竟写这么多年，还写不出好的，那不得换编剧吗？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如果给新进入动画圈行业的人一句忠告，张青说：“那就是加油吧，想做就做吧！趁着年轻，有机会就做吧！很多人想做，但没机会去做。而且现在形式来说，因为投资圈对电影感冒，对动画电影心有余悸。《大圣归来》刚出来那会儿，想投资的人很多啊！现在为止，想正儿八经砸钱的人也不多了。反而是好事情，懂行人敢砸钱，不懂行就不能砸钱。”
如今，内陆没有IP基础的原创动画，基本都是3000万票房到头，所以成本必须严格控制在1000万，张青对此很赞同：“市场反复证明，三千万解决一个刚需，就是家长带小孩出发，不管片子好坏，找一个冬暖夏凉的地方看，以中国这个量，就能到三千万。所以能达到三千万票房，成本必须控制在一千万，量是对的。”
针对《小门神》《阿唐奇遇》的追光动画，被外界普遍认为是代表了内陆原创动画的悲哀，张青对此坚决不认同：“我一直接受访问在说，迪士尼牛逼吧？前五部亏了三部，追光也才亏三部，才打平。”
至于是否看好追光动画新作《白蛇前传》，张青表示自己没看过剧本、故事梗概、成片，不能判断，不然预测了，也是毫无意义。”
早在2014年，青青树团队的《魁拔3》上映仅收获2300多万的票房，甚至连成本都无法收回，导致原先计划中的第四部偃旗息鼓。但吊诡的地方在于，制片方干脆将《魁拔3》的失利归咎于“中国电影市场只有低幼类型国产动漫能赚钱”。
对此，身为米粒董事长的张青表示；“我部分赞同，但说只有低幼才有市场，我肯定不赞同。你看《大圣归来》、《大鱼海棠》不都做得比较成功吗？你看《疯狂动物城》不是也很猛吗？低幼本身是一块很大的市场，这是毋庸置疑的，尤其《熊出没》从第一部2亿到最近一部5亿票房，这个市场不容忽视。”
“《魁拔》青青树团队给出这个比较悲愤的说法，应该是情有可原的。《魁拔》是日式动漫里品质最到位的一部。但是我们做动画不能光看品质怎么样，还要看市场定位，还要看是做给谁看的？毕竟出品人不是创作者，是要做生意的，想明白市场最关键。中国是全世界最大的市场，并不是只有低幼这个市场。关键我们有没有能力去打开这个市场？”身为董事长的张青，此时越说越有激情。
针对外界有人说武寒青老师是做《魁拔》做死的，内陆动画人都这样，死得很不值。张青认为不能这么说，“武寒青老师是行业内都尊重的前辈，她对动画理想，成片质量，有目共睹的。所以千万不能说做动画做死了，对逝者不是特尊重，这么说作为动画人都憎恨他。”
某资深动画导演认为《魁拔》从制作到剧情、表现形式，都是一根筋。张青董事长回应称，“他那是说的技巧，不一定是他说的那样。毕竟武老师是艺术家，任何公司都需要生意人，对市场把握的人，但一根筋不是坏处，现在内陆动画史上会有《魁拔》的一席之地。”
中国现在已经有一万多家，开了关，开了关的，但张青认为几千家肯定有的，“现在遍地都是动画公司，但是好好做的，真不多了。我很推崇追光、原力动画，这些坚持做动画动精品电影公司。我们坚持是有价值的，中国不能没有动画电影。”
他认为2018年内陆动画的年度冠军，基本被《熊出没·变形计》锁定，《阿凡提》有机会创造高票房，别的项目悬。不出意外，《熊出没》还会再度蝉联年度卖座冠军，因为这是一个模式成功的典范。先播电视剧培养IP和观众，知道最终电影模式成功，张青坦言：“我也在想这类型动画，还在摸索阶段，没找到路子。”
对于《大护法》《大鱼海棠》出品方彩条屋，已经准备退出《墨多多秘境冒险》《昨日青空》，会不会成为中国的迪士尼？张青坦言，“我一直有个观点，比如说皮克斯很牛逼，迪士尼很牛逼，因为有约翰·拉塞特，可能最后拍板都是他。不管有多少公司和项目，最后一个项目主心骨的人，如果你投入那么多项目，没有一个拉塞特，出不来皮克斯。”
至于拉塞特因为性侵犯丑闻下课，张青辩解称：“那是他做累了吧，以他地位，叫他休息，伤心才下了。拥抱不是性骚扰，没有实锤，那些重伤他的新闻太重了，美国正好赶上性骚扰这浑浑水，就是政治正确，拉塞特即便下课，地位也不可撼动的。”
对于前几年米粒影业大规模裁员事件，张青坦言：“如果不裁员，米粒就死了。裁员以后，换了管理团队，现在特别好。就跟我瘦身感觉一样，我身体状态跟米粒一样，更精神。不过，我现在工作量大多了，前阵子看剧本眼睛都出血了。”
他认为每一部国漫，如果大家有机会都要支持，因为每一部都可能是一家公司的最后一次机会，一次错过，就是永远。
最后，张青还感谢多年来支持米粒影业的人，“首先，感谢至少我感谢身边不离不弃的团队，没他们挺不过来。包括光线都要感谢，他至少当年看好《精灵王座》，给了投资，你也感谢，动不动就关注我们（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