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春秋巷

银行西院墙外有一条小巷，巷口长有一棵楸树，巷的拐弯处长有一棵椿树，人们就把这条小巷称作春秋巷。巷子里有一户新搬来的人家，主人是一个中风的老人，老人身旁有一个孝顺的女儿。

“为人民服务！”我喊出一句这样的口号，并帮着中风老人向前挪动一下脚步。“为人民服务！”我又喊出一句口号，帮着中风老人再向前挪动一下脚步。记得那是在春天里，走过他们的身旁，我开了一个玩笑。开这个玩笑只是想帮助唤醒中风老人的习惯记忆、阻断他的生理退化。

“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中风老人的女儿抱着他跟着我改换了口号。“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中风老人的女儿抱着他跟着口号挪动脚步，还跟着我一起喊着口号。那是在秋天里，走过他们的身旁，我再次为他们加油。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争取胜利！”冬日里，胖女儿和中风老人，每喊出一句口号，就挪动一下脚步。这口号是他们自己更换的，我走过他们的身旁，跟着他们一起喊口号，中风老人已经可以自已挪动脚步了。

“谢谢您送给俺的老三篇！”翌年春天的早晨，再次走过他们的身旁，中风老人和他的女儿脸上都挂着晶莹的汗珠，清澈的眼神里映射着绚烂的霞光。

“要感谢就感谢老三篇和您的好闺女吧？”我只不过喜欢开玩笑说笑话罢了。我估计我与中风老人可能同属“五零后”——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什么苦都吃过、什么活儿都干过、什么事都经历过的“我们这一辈”。

“她不是俺闺女。她是俺请来的一名护工。”中风老人吓我一跳。她怎么可能不是你的亲闺女呢？她每天在用整个身心给你做康复锻炼啊，不是亲闺女，怎么能一步一步把你抱来抱去呢？

“别看他当年是县委书记。可他今天只是我叫他咋着他咋着的一个病号。”胖女儿的咯咯笑声又吓我一跳。他怎么是县委书记呢？他是哪儿的县委书记？县委书记怎么可以住这狭窄小巷呢？县委书记怎么能中风呢？话又说回来，他是谁，现在还重要吗？县委书记怎就不可以中风呢？

久而久之之后，中风老人对我不设防了，椿楸树下对我讲起了他的“春秋史”……

“犯错误了！我经不起金钱的诱惑，收了人家的贿，可我退赔得及时，处理后成了办、办、办事员……”中风老人有点语迟，声音也有点沙哑低沉，脸部是那种淡定后的痉挛。我的大脑里马上又塞满了中纪委打老虎拍苍蝇“在路上”的镜头。人民币垒成的墙壁，一掷千金的赌场，金碧辉煌的豪宅，风情万种的美女……中风老人这次反倒没再吓我一跳，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老子说：“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长久矣”。一个人呐，你知足就不会受辱，知道适可而止，就能够保持长久啊！可惜世上有多少人能摆脱这个人性的弱点？对这位中风老人究竟是该鄙视还是该怜悯呢？谁能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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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佳欣，汉族，河南省西峡县人，1954年5月29日生，郑州大学中文系毕业，河南伏牛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黄石庵管理局退休干部，报告文学《泉水叮咚》曾获1984年全国青年报刊优秀作品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