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萱 || 小龙鱼的眼泪 / 四六文摘

小龙鱼的眼泪

缘聚

晚唐时期，有一个叫张之溪的穷苦读书人，父母早逝。家徒四壁，可怜的他从小帮有钱人家做苦工勉强维持生命。他起早贪黑，不怕吃苦，不敢有一刻怠慢，却屡屡被鸡蛋里挑骨头的主公责骂，鞭打。不是挑他这毛病就是挑他那毛病。而可怜的他不敢抱怨，只能把苦楚默默放在心里面。他没有可以诉说的人，唯一诉说的对象便是一条他从菜市杀鱼人手里救下的一条小白鱼，他本想把小白鱼放回江里面，可是小白鱼摇着尾巴怎么也不肯离去。于是他把小白鱼带回家作伴。他将小白鱼放在家里的一口破烂的大水缸里。给它取名“解语”，他日每日给“解语”投食“，也每日对着”解语“倾诉自己的心事，每次当他倾诉的时候小白鱼总是游到他手里，边听边微微点头，似乎通人性。

张生虽然命运不济，日夜辛劳，但自幼爱好读书，但凡有一点时间也不忘凿壁偷光熟读经书。他虽然乡村，却从书中悟到了当今天下并不太平，他有一腔政治抱负。寄托着希望有一天可以功成名就，成为可以改变许多穷苦百姓的人。

成年后的张生从牙齿缝里积攒了一些微薄盘缠，踏上了进京赶考的路。进京赶考哪有那么容易，很快，他的盘缠用光了。张生不得不一路沿街乞讨勉强前行。可是张生毕竟是一介文弱书生，弱不禁风，很快饥寒交迫身体吃不消，染上了严重的风寒，奄奄一息。不得不一边走一边休息买药帮工再一边走一边买药。赶考的日子竟这么错过了。终于，累到的他拖着病重的身子来到了城外的一个破庙里，等待着生命的耗尽。

当他饿晕过去，又醒来之际。自己已经躺在一张温馨小床上，床边热了一壶香喷喷的热粥。一种从未有的幸福感尤然而生。顾不得多想，张生立刻狼吞虎咽了起来。吃过了热粥，勉强有了一丝力气，他扶着墙，想要下床。这时候一位身穿白色衣服的瘦弱女子端着一个壶笑脸向他走来。张生见她。肤如白雪，目似秋波。貌如西子，从没有一个热脸相对的张生更是受宠若惊。女子用她如娇莺的声音自称白绫，自幼父母离世，一个人上京城投亲，却被亲戚不待见，索性离开京城。直到来到破庙遇到他，见他落难心生怜悯。便好心搭救。张生一个乡下来的穷书生哪里有这样的好运，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白绫熬好了药，吹了吹，要喂他喝药，张生咽下了一口药，那药一点也不苦，竟然有淡淡的芳香，而白绫身上也有淡淡的体香。张生感觉好像做梦一样，那么不真切。可是咬了咬自己却不是做梦。而那药似乎是灵丹妙药，喝了竟然精神了许多。

自此后，白绫每日给张生煎药调理身子，张生身子好了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好，人也圆润了一些。张生却发现白绫要憔悴一些了。两人朝夕相处之下，从一开始的照料，慢慢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张生总是会期待白绫的到来。到最后，两人竟在这小破庙产生了难舍难分的感情。贫贱情人百事哀。两人花前月下，吟诗作对那么默契和快乐。但为了每日开销，白绫典当了自己的所有的金钗手饰，给张生添上一纸一砚。张生虽也以卖画换些铜钱。但他心知肚明，如果不是白绫的付出，自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日子。每次张生伏案看书，白绫总是为他端上热茶，鼓励他下一次的科举成功。张生在心里默默发誓：此生一定要考取功名，一定要八台大轿来迎娶白绫。定不辜负白绫。于是张生比之前更加刻苦专研学习。

两人相处如鱼得水，不过日子久了，张生也有一些对白绫的疑惑。白绫每晚总是会莫名消失两个时辰。而每次问白绫，白绫总是或笑而不答，或转换话题，或东拉西扯。看着白绫闪躲的眼神，张生直到她一定是有秘密瞒着自己。

一夜晚上，他假装睡着，待到夜深人静，白绫见他“熟睡“起身离开。张生便尾随着白绫走出破庙，白绫走到一条江边，对着月光下的江水。慢慢的她的白色裙子幻化成一条鱼尾巴。身子也慢慢幻化成鱼的样子，一道金光之下她化为一条小白龙，张生很小便听说吃人的妖怪，美女蛇的传说。今天一见，吓得不禁失声大叫了一声。小白龙回头看了一眼张生，转身便冲进了大江深处。

张生一身冷汗，哆哆嗦嗦地回到了破庙，他简直不敢相信和他朝夕相处地美女子竟然是一个“妖怪”。而他竟然和一个“妖怪”同床共枕那么久还不自知。那一晚，他失眠了。满脑子都是他看到的恐怖的一幕，想到的也是小时候想像中妖怪吃人的样子，多么的可怕。

可后来他又一想，虽然他是妖怪，可是这么久并没有伤害自己呀。相反对自己还不错。心里也就慢慢从恐惧转为平静。

接下来的几天，白绫没有在出现，好像就这么从他世界里消失了。张生疯狂地怀念起了白绫的好，她衣不解带照顾自己的病体，她为自己憔悴了那么多。而自己渐渐依赖她，离不开她。。于是乎，他坐立不安，看不进去书，做什么都索然无味。只求上苍让白绫再次回到她身边。

大概是上苍听到了他心声，白绫再一次出现在张生面前，这一次白绫比之前更加憔悴，眼圈发黑。却也盖不住她的美。

白绫对着张生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吧？那我便不瞒你了。”原来白绫是一条修炼多年的鱼精，多年前涨潮被搁浅在海滩边上，不幸被捕鱼人抓走，被带到了市场。看着同类一个个惨死在她面前，白绫内心恐惧不安。正在千钧一发时候，一个小男孩买下了她。让她免于一死。为了报恩，她不肯回大海，就这样留在了小男孩家里。夜夜听男孩读书的她腹有诗书，也颇能吟诗作对。看到自己恩人受尽苦难，白绫却由于自己修炼不够不能化为人形帮助他而心痛不已。终于，白绫日夜修行可以暂时化为人形了。她便一路暗中护着张生的安全。她必须每日两个时辰回到水里才能保持自己的人形，也因为如此才暴露了自己。她对张生说：”人与鱼本不可以在一起，你知道了我秘密我本打算离开，但是却万般不忍心。若你执意，我便离开。“说完白绫转身欲离开，张生一把蜡烛白绫衣袖。紧紧握住了白绫的手：”我不管你是人是鱼，你都是我今生唯一的伴侣。“白绫不禁感动地潸然泪下。至此二人恩爱如初。

缘灭

转眼间，科举的日子又到了。这一次张生准备充足，带够了盘缠。他顺利来到京城参加“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科举考试考试。大概是“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吧。也有可能老天怜惜。张生运气与实力爆发。一举成为了全国状元。人生一大喜金榜题名时。中举那天，鞭炮齐响，举国同庆，好不风光。不光闻名了家乡，也轰动了全京城。

那些瞧不起他的乡亲们个个都悔不当初，如果当初对张生好一些，张生会不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时间，唏嘘不已。

许多贵族王室听得今年中榜的是一个年轻俊朗的人。都有意结交。尤其是家中有女眷的富贵人家。每日求亲的媒婆快要把宅子踏破了。张生顾念着白绫都左顾右盼婉言回绝了。

很快，张生被安排修史书，在那里，张生结识了一大帮子朝廷中人。从一个乡间备受欺凌的穷书生一下子换了另外一种生活，好像打开了另外一扇通往更高平台的大门。和权贵一起吃山珍海味，一起坐八人大轿。艰苦朴素的张生很快便被这股奢靡之气所侵蚀。大概是穷了太久太渴望富裕，他离不开权势，离不开现在拥有的一切了。可聪明地他很快嗅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状元热度会慢慢退却，而自己没有靠山没有背景，及难在朝廷中立足。就像以往每一届状元郎。当热度退却了以后便什么都不是了，甚至会因为书读多了变得迂腐，得罪了当朝的人，从而仕途不顺，被贬很远的地方。而他不想重复这样的命运。

张生心中不觉有些苦闷，白天对官员笑脸相迎，生怕得罪人。只有在夜深人静的夜里才长吁短叹。

张生每日和尽力修书，休息时又结交了一大帮公子哥。自然对白绫生疏了。只对外人说是一个投靠的同乡。白绫万般无奈却也没有怨言。

晚唐宦官专权，张生想要稳固，只得对皇帝身边的宦官小恩小惠巴结着，期望可以讨好皇帝，以获得更高的地位。宦官也如愿在皇帝面前美言张生几句。皇帝却对张生印象不好不坏。这也让敏感的张生心里有些急，日夜叩首希望上天给与自己一个机会。

这一日，宦官请张生来到自己宅子，告诉了张生一个秘密，原来皇帝有一个待嫁的公主，公主深得皇帝喜爱，可是却身染重病，宫里大夫做好了药引子，却缺了一味药，便是修炼灵性的龙鱼的眼珠子和肉。可是哪里容易得呀。全国上下都没能找到。眼看公主就要不行了。皇帝急得不得了，重金悬赏只要治好公主的病，便可把公主许配给他。张生触了触眉头：自己又不是大夫呀？宦官好像看出了张生心思，笑道：你家里面不是有一个灵丹妙药吗？原来道士出生有些道行的宦官在一次张生准备归乡的路上，无意瞧见了与张生依依不舍，张生却有些不耐烦的白绫。便一眼看穿了这个修行并不是那么深的鱼精身份。本来没太放心上，这一次却让宦官有了想法。张生吓了一跳。连连摇手。

回到家里，他却发现怎么也打消不了那个念头，宦官的话字字插在他心上，如果做了以后前途无量，当上了驸马爷，日后封地有，地位有，什么都有了，平步青云如何不好。可是却要白绫的命。叫自己怎么忍心伤害对自己那么好的女人。他恨自己的不够纯真，想要攀附高枝。也恨自己的不够残忍，想成大事却太过心软。

更可怕的是，这以后，宦官似乎有意挤兑他，给张生小鞋穿，皇帝似乎对他印象坏了起来，几次上书上刻意为难他。那些有朋党有背景的官员更是不把他放眼里，把他当作一个运气还算好的下等人。

无毒不丈夫，张生下定了心。为了自己的前途牺牲感情算什么，更何况白绫还是个鱼精，没有家世背景，哪里配得上自己一个堂堂状元郎。而公主就不一样了。娶了她就是皇亲国戚，以后没有人再看不起自己。

张生来到了宦官府邸，告诉了他后悔当初决定了。宦官只是一笑，似乎料到了他的反悔：世界上哪有人拒绝得了到手的权利和地位的诱惑。可是毕竟白绫是精呀，要怎么才能让她做药引子呢？张生不解。宦官不慌不忙拿出了道士的符，告诉张生，只要把符水放进白绫引食物里面，白绫自然失去法力，变回真身，那时候便可杀之。

张生颤抖着手结过符，从来没有踩死过一只蚂蚁的他想到要杀害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百感交加。他早早回到府邸，买来了白绫最爱的烟花和梨花春。白绫看到许久不曾来看自己的张生如今终于回心转意来看自己了。以为自己苦尽甘来了，激动万分。等了那么久的她她又哪里知道这竟然是他们最后一面。

见惯了京城美艳女子的张生本早早嫌弃白绫太过于素净。如今竟然因内疚再一次发掘白绫竟然如出水芙蓉一般虽然憔悴，却那么贞静美丽。

烟花绚丽，转瞬即逝。

喝了含有符水的白绫腹痛难忍，疼得地上打滚，不一会身体蜷缩，果然变成了一条小鱼，张生捧过小鱼，从袖子中拿着小刀。哆嗦着手，小鱼拼命挣扎，眼里全是恐惧。到最后浑身无力。眼里含着红色的血泪，凝视着他，苦苦哀求着。张生狠了狠心，一刀子下去了。

一屋子都是淡淡的芳香，那么熟悉。就好像自己昏迷后醒来白绫给自己端来的药的味道。张生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之前在破庙快要死了，白绫救了自己，她是用自己的血和肉做的药呀。难怪白绫一日憔悴一日了。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害怕，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笑中流下了泪，
他双手颤抖把药送到了公主塌前，本来已经要升天的公主竟然消失的脉搏又重新跳动了起来。恍惚中，公主看到了一张俊朗的飘飘少年的脸。那一刻，如同三月春水荡漾。

张生治好了公主，皇帝大喜。立刻许二人婚事。金榜题名不到半年，又是洞房花烛。那一夜，京城灯花璀璨不夜天。钟鼓吹响，鞭炮响起。为了嫁女皇帝一掷千金不惜炸了城门迎接迎亲队伍。

新娘娇羞的坐在喜床上等待新郎揭喜帕，已经三更天了。还不见人来。

京城天色暗淡，闷雷滚滚，闪电劈过。一种不祥之兆涌上了公主心上。

第二天，城门外出现了一具尸体。头部以下已经没有一点肉了。头部以上眼珠挖开。更奇异的是尸体旁边竟然有一句鱼的骨头。也眼睛挖开，那死法和那条鱼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