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简为繁”是一种神奇的诗艺点化手法
《论诗》
金·元好问
晕碧裁红点缀匀,一回拈出一回新。
鸳鸯绣出从教看,莫把金针度与人。
元好问乃金代大诗人,“鸳鸯绣出从教看,莫把金针度与人”,其实透露出诗词界一个潜规则,写出好诗让人欣赏但千万别把如何写出好诗的秘诀泄露,否则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耶。
我感觉这是过分小家子气了,今天就点化佳句的秘诀泄露一二,当然点化生新的手法很多,当下只说一下如何“增简为繁”。
王维有诗句“孤客亲僮仆”,古时童仆地位是很低的,主人使来唤去理所当然,由于居高临下优势心理作怪,很难把童仆平等对待而亲近,然而王维带着童仆离家远行中,孤独寂寞中就把童仆当亲兄弟对待了,诗句写的很动情很有意蕴,但可惜表达的过于简略,一般读者容易草草略过,晚唐诗人崔涂却充分理解领略了王维诗句之深意,点化为“渐与骨肉远,转於僮仆亲”,一下子成为为人传颂的名句,几乎是王维诗原意不动,把浓缩的牙膏轻轻化开便收到满口生花的效果,等于白捡了一联名句,捡漏收益令人羡慕亦令人深思。
再举一个例子,唐诗人刘长卿“春入烧痕青”,所谓“烧痕”即野火焚烧草留下的痕迹。刘长卿在唐代诗坛有“五言长城”之美誉,诗句凝练简捷。这五个字便简捷十分意蕴丰厚,可惜这句诗一般人并不十分理解。但被年轻的诗人白居易发现欣赏,点化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下子成为流传千古之名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反观刘长卿的“春入烧痕青”至今默默无闻几乎被人遗忘,追本溯源,白居易诗能够后来居上,也是得益与“增简为繁”创作性发挥的福利。
再看宋代陈与义《怀天经智老因访之》
今年二月冻初融,睡起苕溪绿向东。
客子光阴诗卷里,杏花消息雨声中。
西庵禅伯还多病,北栅儒先只固穷。
忽忆轻舟寻二子,纶巾鹤氅试春风。
“杏花消息雨声中”名震一时,据说还曾经得到宋高宗的激赏。一时化用此诗都成为时髦,不过化用成功也成名句者只有陆游。
临安春雨初霁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保留住杏花和雨形成对仗,增添“小楼”“深巷”两个方位,两个时段“一夜”“明朝”,把“消息”落实为“卖花”之声,陆游点化生新功夫可谓出神入化。
陆游咏杏花诗于是也传诵一时,尤其得到宋孝宗激赏。孝宗欣赏趣味看来和他爹宋高宗并无二致也。
“增简为繁”的确不失为一种巧妙点化生辉的艺术手法,前提是必须发现那些浓缩未及展开或发挥的好句,从而点染生姿为我所用。
我个人在此方面也做了充分的努力,且举一个诗例。
曾经读到某诗人(当代诗人忘记名字了自己至今有种忘恩负义般的惭愧)咏春佳句“情飞万里捋春光”,诗意新颖但还有充分展开丰富的空间和余地,故在原句基础上,自己重新添油加醋点化为“放纵诗心飞万里,莺啼声里捋春光”,也得到很多诗友的首肯和点赞,作为提倡者无疑笔者也是“增简为繁”收益者之一,希翼自己在“增简为繁”的点化生新路上走得更长更远。
郑板桥有名句“删繁就简三秋树”传颂人口,固然总结了一个创作原则,精炼简捷胜过拖沓臃肿,但同时大家也不要忘了,简有简的好,繁有繁的妙,如果“繁”不是拖沓臃肿而是表现的更为多彩丰富呢?所以创作思维断不可简单地被“删繁就简三秋树”所蒙蔽或限制,“增简为繁”便是把过于简略未来得及展开的诗句,做了进一步的丰富和发展,是对“删繁就简”的反其道而行之,两相对照,大家也一定领略了成功的“增简为繁”诗句如何的“百尺楼台更上一步”,受益多多,收益多多,大家何乐而不为呢?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