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的这两个影子,藏得比较深,常常被忽略

《不同的“黛玉”,相通的寓意》前三篇(《“行”走红楼》系列拙文36、38和39),分别探讨了晴雯、龄官、柳五儿以及尤三姐与林黛玉之间神奇的联结,本文将继续探讨其他红楼梦中人与林黛玉之间的神奇联结,并作为《不同的“黛玉”,相通的寓意》系列的完结篇。

甄英莲:英莲和林黛玉一样,都出身于姑苏的官宦世家,都是家中的独女,父母都把她们视为独一无二的掌上明珠。在她们三、五岁时,癞僧都曾经去度化她们,但都被她们父母拒绝。

文本并没有提及甄英莲长得像黛玉,但其父甄士隐,大有深意。甄士隐,姓甄名费,脂批提醒费即“废”,与费音似的字,“废”并非绝无仅有,而脂批偏偏如此选择,其实是意在暗示甄士隐家事里包含了与“废”太子有关的皇家真事。

作为开卷之第一女子、位列副十二钗之首的甄英莲,无疑是甄士隐家中最重要的红楼梦中人,因此,在风月宝鉴的背面,她具有与“废”太子胤礽有关的深刻的政治意涵。

废太子胤礽在梦幻文本中,以十二正钗之一的秦可卿的形象出现(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1《秦可卿就是废太子胤礽),第七回周瑞家的说,香菱“竟有些像咱们东府里蓉大奶奶的品格儿”,蓉大奶奶即秦可卿,这当然不是作者信笔写来,而是深藏着“笔笔不空”(脂批)的作者“十年辛苦不寻常”的良苦用心。

隐指胤礽的秦可卿,是“此书大纲目、大比托、大讽刺处”(第七回脂批),也是文本中的正统之象征。胤礽谥号“密”,“密”具有政治意涵,而黛玉堪称文本中一个真正的“密”之女子[注1],她的前世今生寓言了比托于秦可卿的“九十春光”,即“三春”和“三秋”,因此,在梦幻的文本中,英莲和黛玉之间因为秦可卿,也有着神奇的联结。

林黛玉在正统式微、非正统甚嚣尘上的末世登场,是正统“密”之残影,她与贾宝玉的“木石前盟”,隐喻了对正统之“密”(胤礽之谥号)无望的爱恋[注2],她泪枯夭亡的所谓爱情悲剧,其实就是隐喻非正统统治下的时代悲剧。

甄英莲同样也是在“热日无多”(脂批)的末世登场,第一回癞僧一见到英莲,便大哭其“有命无运、累及爹娘”,脂砚斋对此感慨万千:“看他所写开卷之第一个女子,便用此二语以定终身,则知托言寓意之旨,谁谓独寄兴于一`情’字耶?武侯之三分,武穆之二帝,二贤之恨,及今不尽,况今之草芥乎!家国君父,事有大小之殊,其理其运其数,则略无差异。知运知数者,则必谅而后叹也。”其实,“二贤之恨,及今不尽”,已经暗示英莲的“有命无运,累及爹娘”,同样也是正统败亡造成的。

“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英莲判词),因此,英莲一定会死于夏金桂之手。文本用“三春”隐喻大观园最美好的三个阶段[注3],第七十回过后,代表正统的大观园的“第三春”就匆匆而过,非正统之“夏”马上就要到来,因此,不久,夏金桂就登场一一正统只剩残影,非正统之“金”(清之前身为后金,因而文本中金隐指清)自然就显“贵”了(桂与贵谐音)。

“所叹者,三春也,却用三秋作关键”(第一回脂批),非正统之“夏”与非正统之“秋”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正统之“春”的终结,香菱因而也一变而为秋菱。

作为开卷之第一女子,具有与“废”太子胤礽相关政治意涵的甄“废”家之英莲,最终命丧“夏金桂”之手,其实也是“三春过后诸芳尽”诸芳最后命运的缩影,因此,她堪称是正统之象征大观园[注4]诸芳的总寓言,就如同黛玉的前世今生就是正统兴亡史的寓言。

宝钗生日宴会上的戏子。第二十二回,薛宝钗生日的时候,贾府里搭戏台子,定了一班新出小戏,王熙凤说有一个人的扮相很像一个人,这时候大家都看出像林黛玉了,但都不敢说,只有史湘云说:“倒像林妹妹的模样儿”。宝玉担心湘云得罪黛玉,对她使了个眼色,既惹恼了湘云,又与黛玉发生了大口角,最终宝玉悟禅机。

宝钗向宝玉介绍《点绛唇》中的《寄生草》,后来宝钗看了宝玉续的《寄生草》和前夜所作的偈语,笑说宝玉悟了,都是她昨日一支曲子惹出来的。表面上,宝玉悟禅机到最后弃钗为僧,似乎应归咎于宝钗,但实际上,宝玉悟禅机发端在戏子“林黛玉”,最后的关键还是林黛玉本尊,因此该回脂批指出:“先及宝钗,后及众人,皆一颦之祸流毒于众人。宝玉之心仅有一颦乎!”

戏子在封建社会并不受待见,如文本的第五十八回,王夫人就曾说:“他们也是好人家的儿女,因无能卖了做这事,装丑弄鬼的几年”,因此,用戏子影射黛玉,其实已暗示黛玉结局不妙。

黛玉的前世今生隐喻了比托于“密”(胤礽)的“九十春光”,而她在泪水中浸泡的今生,隐喻的是正统之残影,因此,脂批所谓“一颦之祸流毒于众人”,暗示以宝玉和宝钗为代表的诸芳“好知运败金无彩,堪叹时乖玉不光”(第八回“金玉初聚”时)中的所谓的“时”、“运”,其实就是正统式微、消亡而非正统气焰日渐嚣张之末世,他们的薄命,是政治的悲剧、时代的悲剧。

以十二钗为主角的红楼文本,看似意在使“闺阁昭传”,所呈现给读者的末世,似乎只是“千红一窟”、“万艳同杯”(第五回)的悲惨的女性世界。但是,第一回回前总批指出:“何非梦幻,何不通灵?作者托言,原当有自。受气清浊,本无男女之别。”、第五回脂批又指出:“题只十二钗,却无人不有,无事不备”,因此,这个所谓的悲惨的女性世界,其实包罗了不分性别的各个阶层,其中当然也包括戏子“林黛玉”。

“梦政密”林黛玉是“梦全密”贾宝玉一生的心事,在“表里皆有喻”的文本中,也就是贾宝玉之“病”,与林黛玉的“病”一样,都是源自于对“密”的无望的爱恋,是永远无法治愈的,因此,文本中二玉经常生病[注5]。

文本中,第七十回提到,宝玉因“冷遁了柳湘莲,剑刎了尤小妹,金逝了尤二姐,气病了柳五儿”,“似染怔忡之疾”;第七十九回,文本又提到,薛蟠即将迎娶夏金桂,宝玉为甄英莲担心,甄英莲却不以为然,再加上此前抄检大观园、逐司棋、别迎春、悲晴雯等事,又“酿成一疾,卧床不起”,这两回宝玉的生病原因中,包括了晴雯、尤三姐、柳五儿、甄英莲,大有深意。

世界一红楼,红楼一世界。林黛玉,就是红楼世界里的一个浩瀚的大洋,而晴雯、龄官、尤三姐、柳五儿和甄英莲等等,就是最终汇入这个大洋的百川,共同成就这个大洋的浩瀚。

林黛玉是红楼世界里的一个浩瀚大洋,而秦可卿,隐指谥号“密”的胤礽,作为“此书大纲目、大比托、大讽刺处”,就是红楼世界里比大洋更广阔的天空。天空包容了所有的海洋,因此,文本在世情人相、百态人生的背后,是辽阔无垠的隐“密”的世界,那才是作者的“其中味”,那才是我们苦苦寻觅的“甄士隐”。

注1、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30《非同寻常的林黛玉》

注2、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32《黛玉之泪,亡国之泪》

注3、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22《比托于“秦”的大观园“九十春光”》

注4、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15《大观园一一正统之象征》

注5、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34《宝黛之情,宝黛之病》

作者:郭进行,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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