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芷 来源：红楼梦赏析（ID：hlm364）
在《红楼梦》中，作者写了很多对母女，有关系密切的薛姨妈和薛宝钗，亦有关系疏离的赵姨娘和贾探春，每一对母女都有着他们自己的相处方式。
其实，除了这些主子们，书中还描写了很多地位比较低微的母女，相较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这些仆人们之间的母女关系更具烟火气。那么，《红楼梦》中最有烟火气、最具温情的母女是谁呢？
第六十回，书中出现了一个新面孔——柳五儿，她是小厨房管事的柳嫂子的女儿。原文说她：“今年才十六岁，虽是厨役之女，却生的人物与平、袭、紫、鸳皆类。因他排行第五，便叫他五儿。因素有弱疾，故没得差。”作者将柳五儿与平儿、袭人、紫鹃、鸳鸯相提并论，可见五儿的品貌也是不凡的。但是，由于五儿身有弱疾，故一直没有当差。柳五儿不是林黛玉，出身好，从小被人伺候着、呵护着。柳五儿是仆人的孩子，她的命运是当丫鬟，伺候别人，挣些钱贴补家用。可是，由于柳五儿体弱多病，所以一直没有当差，对此，母亲柳嫂子从未责怪过女儿，也从未埋怨过女儿，相反，她一直事无巨细地关爱着五儿，尽可能地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五儿。第六十回，丫鬟婵姐儿命一个婆子出去买糕，正巧婆子回来时，芳官也在。芳官见婆子托着一碟糕走过来，便开玩笑说想要先尝一块，婵姐儿抢先一步将糕拿了过来。柳嫂子见状忙笑着说：“芳姑娘，你喜吃这个，我这里有。才买下给你姐姐吃的，他不曾吃，还收在那里干干净净没动呢。”她的话透露出一个信息：她时常会为五儿备一些糕点，对于富庶的人家来说，吃糕点并不稀奇，但是，柳家过得并不十分富裕，可是，她依旧没有委屈了自己的女儿，像糕点一类的吃食，也会时常买给五儿吃。由于柳嫂子待芳官很好，芳官和五儿又聊得来，于是，五儿和芳官成为了好朋友。芳官听柳嫂子说五儿喜欢吃玫瑰露，于是便从宝玉那要了一些玫瑰露给五儿。像玫瑰露这么珍贵的东西，倘若拿去送人情绝对是一件体面的东西。但是，柳嫂子并没有这么做，她除了分出一些送给自己的侄儿外，其余的都留给了五儿吃。在物质方面，柳嫂子一直尽可能满足五儿，尽管自己的日子过的并不十分富裕，但是也从未委屈苛待过五儿。当然，她对五儿的好并不仅仅体现在物质方面，还体现在她对女儿的尊重和支持。柳五儿由于容貌出众，被赵姨娘的内侄钱槐看中了，钱槐一家仗着有赵姨娘和贾环撑腰，有些钱势。但是，五儿却并没有看中钱槐，执意不肯嫁。柳家夫妇二人虽愿意这门亲事，但是为了顾及女儿的感受，一直没有答应。在古时，子女的婚事一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父母点头同意，子女的意见似乎并不重要。但是在柳家，五儿的父母对她始终保有尊重和理解，只要五儿不肯点头，五儿的父母便不会逼迫她。五儿最大的心愿是进怡红院当差，柳嫂子为了帮助女儿达成这个心愿，做出了很多努力。她一面与芳官搞好关系，托芳官帮忙引荐五儿进怡红院；一面巴结着晴雯，希望五儿进入怡红院之后可以顺顺利利，不被欺负。为母之心，计之深远。柳嫂子对女儿柳五儿的关怀和慈爱，五儿心里都明白，事实上，五儿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关心体谅着母亲。柳五儿最大的心愿就是进怡红院当差，五儿曾对好朋友芳官说起过自己想进怡红院当差的原因：“一则给我妈争口气，也不枉养我一场；二则添上月钱，家里又从容些；三则我的心开一开，只怕这病就好了。——便是请大夫吃药，也省了家里的钱。”五儿所说的这三个原因全都与自己的家有关，与自己的母亲有关。”原因之一是为了给柳嫂子争口气。柳嫂子在贾府并无根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仆人。王熙凤为了方便众姊妹，于是在大观园中开设了小厨房，柳嫂子因此才成为小厨房管事的，手中稍稍有了一点权力。不过，在司棋大闹小厨房一回中，我们发现，即便她是管事的，但依旧不敢招惹“副小姐”司棋。可见，在贾府，柳嫂子并没有什么地位和威信。倘若柳五儿可以进怡红院当差，便可以依仗贾宝玉为柳嫂子撑腰，众人看在宝玉的面子上，自然也会给柳氏母女一些薄面，而柳嫂子也就不必再忍气吞声，四处讨好了。原因二是为了贴补家用。柳家并不十分富裕，看着辛苦的父母，懂事的五儿自然想要为自己的家庭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五儿由于身体弱，父母心疼女儿，一直没有让五儿进府当差。但是，怡红院不同于别处，怡红院中人多活少，甚是清闲，五儿虽体弱但也能够应对。所以，进怡红院当差是五儿最佳的选择，既能够舒舒服服的工作，又能挣钱贴补家用，减轻父母的负担，简直是一举两得。原因三是为了省医药费。这个原因与第二个原因本质相同，都是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减少父母的经济压力。既能够挣钱，又能够省钱，这对于五儿来说，实在是太划算了。于柳五儿而言，进怡红院当差是一举多得的好事，而这个“好”字中包含的不仅仅是她个人的欲望，更多的是她对父母的体贴，对家庭的惦记。柳嫂子对女儿是真心的疼爱，即便家中并不富裕，她也一直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爱护自己的女儿；柳五儿对母亲也是真心的体贴关怀，即便是体弱多病，也一直尽力想办法进入一个适合自己的地方工作，以此来为母亲争气，为家庭减轻负担。这对母女，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对方。柳嫂子和柳五儿虽然只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们，在书中所占笔墨也并不多，但是她们彼此之间的交流和相处却让我们感受到了一段最平凡、最真实、最温情、最有烟火气的母女情。
作者：清芷，个人公众号：清芷书斋。本文首发于红楼梦赏析（ID：hlm36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