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顺宗李诵做太子26年当皇帝不足二百天
顺宗在父亲德宗即位的当年,即大历十四年(779)十二月诏立为皇太子,到了第二年即建中元年(780)正月备礼册立。到贞元二十一年(805)正月二十三日德宗遗诏传位,二十四日宣遗诏,他于正月二十六日正式即位。这样算来,顺宗做皇太子整整25年,按照当时习惯,就是26年。
顺宗被立为太子以前的生活状况,我们只是知道他被册封为宣王,历史上对他的其他记载就不很多了。顺宗被选立为皇太子时,已经19岁。此时的他已经初为人父,在上一年即大历十三年(778)二月,他的长子李淳降生。
在做太子的26年中,他亲身经历了藩镇叛乱的混乱和烽火,也耳闻目睹了朝廷大臣的倾轧与攻讦,在政治上逐渐走上了成熟。史书上对他的评价是:“慈孝宽大,仁而善断。”他对各种技艺学术很是上心,对于佛教经典也有涉猎,写得一手好字,尤其擅长隶书。每逢德宗做诗赐予大臣和方镇节度使时,一定是命太子书写。尤为令人称道的是,在建中四年(783)的“泾师之变”随皇帝出逃避乱时,顺宗执剑殿后,在40多天的奉天保卫战中,面对朱泚叛军的进逼,他常身先禁旅,乘城拒敌。将士们在他的督促激励下,无不奋勇杀敌,取得了奉天保卫战的胜利,确保了出逃的德宗的安全。
顺宗的太子生涯虽然不像唐朝前期的皇太子那样波折不断,动辄被废,但贞元三年(787)八月的郜国大长公主之狱,也险些把他推向灭顶的深渊。事情是这样的:郜国公主是肃宗之女,她与驸马萧升所生一女是顺宗为皇太子时的妃子。郜国公主仗恃自己地位特殊,自由出入东宫。她在萧升死后,个人生活放荡,不仅与彭州司马李万私通,还和太子詹事李昪、蜀州别驾萧鼎等一些官员暗中往来。如果仅仅是私生活有失检点,这在唐朝的皇室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但是,有人在告发郜国公主“淫乱”的同时,还揭发她行厌胜巫蛊之术,这样就冒犯了皇帝。德宗闻之大怒,因为事情牵涉到皇太子,德宗就立即将他找来,狠狠地批了一通。顺宗被父皇切责,惶恐不知所措,就仿效肃宗在天宝年间做太子时的故伎,请求与萧妃离婚。此事发生以后,德宗萌动了废皇太子改立舒王李谊的念头,并且把时为宰相的前朝老臣李泌召入宫中商议。
舒王是德宗的弟弟李邈(昭靖太子)的儿子,因李邈早死,德宗将其收养,视为己出,十分宠爱。李泌认为皇帝舍亲生儿子而改立侄子不妥,德宗大怒。李泌便为他详细列举了自贞观以来太子废立的经验教训,分析了太宗皇帝对废立太子的谨慎和肃宗因性急冤杀建宁王的悔恨,劝他以前事为戒,万万不可操之过急。李泌的话打动了德宗,终使顺宗的太子之位得以保全。
不久,郜国公主被德宗幽禁,后在贞元六年(790)死去。李万因为和同宗淫乱,以不知“避宗”的罪名被杖杀。郜国公主的亲属受牵连者很多,她的5个儿子以及李昪、萧鼎等流放岭表和边远之地。郜国公主的女儿、皇太子妃萧氏也被杀死。
经过这场变故,本来就小心翼翼的顺宗就更加谨慎了。有一次,他曾侍宴鱼藻宫。宴会当中,张水为嬉,彩船装饰一新,宫人引舟为棹歌,丝竹间发,德宗欢喜异常。顺宗在父皇询问他的感受时,就只是引用了诗中“好乐无荒”一句作答,他没有直言以对,更没有正面回答。
从顺宗位居储君26年间的所作所为看,他的政治态度是谨慎的。他在父皇面前,只在一件事上发表过意见,那就是在贞元末年阻止德宗任用裴延龄、韦渠牟等为宰相。大家知道,德宗晚年因为在位时间长了,对大臣的猜忌和防范心加重,不再假权宰相,使其身边的奸佞小人得到信任和重用,如裴延龄、李齐运、韦渠牟等依靠德宗的宠幸,因间用事,刻下取功,排挤诬陷陆贽等人。普天之下,对裴延龄等人借盘剥黎民、聚敛财富而得进用切齿痛恨,朝廷之上,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身为太子的顺宗总是找机会,在父皇心情好的时候,从容论争,指出这些人不能重用。
所以,德宗最终没有任用裴延龄、韦渠牟入相。韩愈评价他“居储位二十年(这里是指其大概,并非实指),天下阴受其赐”,所言不免有些溢美,大概就是指这件事而言的。但顺宗对于其他的事情,总是三缄其口,更不敢轻举妄动。每逢在父皇跟前谈事论奏,他总是严肃有余,即使对皇帝身边亲信的宦官,也未尝假以颜色,他把个人的喜怒哀乐深藏心底。对朝廷上下的人物,他基本上也是不即不离、若即若离的。然而,这些都是表面现象。顺宗位居储君期间,也绝对不是对天下大事和朝廷政治漠不关心的,他身边的王伾和王叔文等人就经常和他谈论天下大事和民间疾苦。
王伾,杭州人。因善于书法为太子侍书,成为顺宗做太子时的书法老师,很受信任。王叔文,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以善于围棋得以入侍东宫。王伾和王叔文均为翰林待诏,各以琴棋书画见长,二人的使命自然是奉德宗之命陪皇太子娱乐。顺宗对自己的师傅很是尊敬,每次见面唐代围棋子,都先施礼。王伾和王叔文见他并不是以玩乐为满足,就在对弈和研墨的间隙和他讲谈有关治国安邦的道理。有一次,王伾、王叔文和其他一些侍读畅谈天下政事时,涉及到当时一些比较敏感的弊政,顺宗对他身边的人说:“我准备把这些弊政向父皇直言,以便能够改正。”
刘禹锡像众人都对此举表示称赞,惟独王叔文一言不发。等众人都退下时,顺宗单独留下王叔文,问他:“刚刚为何就你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深意?”王叔文道:“我王叔文得太子殿下的信任,有一些意见和见解,哪能不向殿下奉闻呢!我以为,太子的职责乃在于侍膳问安,向皇上尽忠尽孝,不适宜对其他的事品头论足。皇上在位时间长了,如果怀疑太子是在收买人心,那殿下将如何为自己辩解?”顺宗闻言,恍然大悟,既紧张又感激地对王叔文说:“如果没有先生的这番点拨,我怎么能够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啊!”从此,他对王叔文格外喜欢,东宫事无大小,都委托他和王伾来谋划。
我们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顺宗做太子期间,不仅暗中非常关注朝政,而且在他身边还形成了一股政治势力,组成了一个以“二王”为中心的东宫政治小集团。王伾和王叔文成为集团的核心,在其周围,还有一批年富力强的拥有共同政治理想和政治目标的成员。这些成员当时都是知名人士,其中最著名的是刘禹锡和柳宗元。
刘禹锡,字梦得,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出身于官宦世家,其父在玄宗时参加过进士考试。贞元九年(793),20岁的刘禹锡进士及第后又参加博学宏辞科,荣得高第。他才华出众,诗文辞章誉满天下。先被淮南节度使杜佑辟为掌书记,杜佑调任中央担任宰相时,将他一起带到京师,得到王叔文的赏识,赞誉他有宰相之器,成为这一集团中的重要成员。
柳宗元,字子厚,河东(今山西永济)人,世称柳河东。也算得上官宦子弟,自幼聪慧超人,下笔撰文,思如泉涌,当时人对他的文章评价为“精裁密致,灿若珠贝”,是著名的唐宋八大家之一。他和刘禹锡都是贞元九年一科的进士。参加博学宏辞科以后,被授予校书郎。后得人引荐与王叔文相识相得,柳宗元经常在刘禹锡面前赞扬王叔文,渐渐地,他也成为王伾和王叔文集团中的核心人物。
另外,还有王叔文的旧交凌准、善于筹划的韩泰、英俊多才的韩晔(宰相韩滉同族子弟)、精于吏治的程异以及陈谏、陆质、吕温、李景俭、房启等人,他们基本上属于朝廷御史台和六部衙门的中下层官员,经常在一起谈论国事,逐渐地也都成为这一集团的重要成员。
对上述人员,历史上习惯以所谓“二王刘柳”相称,也就是把王伾和王叔文以及刘禹锡和柳宗元作为了东宫集团的代表人物。其实,在这一集团当中,还有一个不能不说到的人,他就是翰林学士、后来做了宰相的韦执谊。
韦执谊,出身京兆名门望族。自幼聪俊有才,中进士擢第,应制策高等,德宗拜为右拾遗,召入翰林为学士。年仅二十余岁的他深得德宗的恩宠,得与皇帝相与歌诗唱和,并与裴延龄、韦渠牟等皇帝的亲信一起出入禁中,略备顾问,很得当时朝野的瞩目。他与王叔文的交往很有一些机缘巧合。鎏金铜佛像
那是在一次德宗的生日华诞上,略通一些佛教知识的皇太子敬献佛像作为贺礼,德宗命韦执谊为画像写了赞语。德宗对太子的这一礼物很满意,就让他赐给韦执谊缣帛作为酬劳。韦执谊得到太子的酬谢,按照礼节到东宫表示谢意。就在韦执谊这次来东宫拜谢皇太子的时候,身为太子的顺宗郑重地向时为翰林学士的韦执谊推荐了王叔文:“学士熟悉王叔文这个人吗?他是位伟才啊!”从此,韦执谊与王叔文相交,且关系越来越密切。成为“二王”集团中地位特殊的核心人物之一。
多年储君生活的压抑,使顺宗的心理极端忧郁,身体状况也很不乐观。贞元二十年(804)九月,顺宗突然中风,失去了言语功能。此时的德宗也已入暮年,对儿子的病情十分挂念,忧形于色,数次亲临探视。还曾派人遍访名医为顺宗诊治,但是效果很不理想。皇太子病重的事,很快传遍四方。这年底,德宗的身体健康状况不佳,皇帝和皇太子同时病重,使宫中的政治空气顿时凝滞起来。由于顺宗卧病,贞元二十一年(805)的新春朝会没有能够参加,德宗悲伤叹息,进一步导致了病情的恶化。德宗病重之际,诸王大臣和亲戚都到其病榻前奉侍汤药,惟独顺宗因为卧病在床难以前来陪侍,对皇太子思念不已的德宗,一直涕咽不止,久久不能平静。直到德宗弥留之际,他们父子也没有能够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