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话文章】张白鹭|白鹭居笔记(81—100)
白鹭居笔记
(81)
“两句三年得,一吟泪双流。”“为求一字稳,耐得半宵寒。”真为诗之变态也,误以为诗皆神圣,而不解本来人间风物。
(82)
夫诗词歌赋,古之经典也。追溯赋之盛大,莫不有汉。而不知汉赋徒有形容,糟粕矣。
(83)
死读书者,譬之闭门觅句,多听累行才有活诗。余去年访《浮云诗草》,时有万里民,李浩朋,林海兰,道之偶得诗句:畏日楼头燕子稀。众赞,惟兰丫头觉失之稳妥,于是罢吟,不入集。
(84)
如何登得台面?昔人有道:要须状元才,英雄胆,城墙厚儿一张脸。”余谓,真为诗之法也。夫状元才者,当以博闻强记,通晓古今;英雄胆者,似牧之之《题乌江亭》诗,敢反常言真史;后者是谓能下俚俗之粗糙语,能言常人之未敢言,不屑辞藻,坚持自然。
(85)
夫之变文、弹词、陶真、嘌唱、赚唱、诸宫调,尝百读不通,後从相声中得知大抵。
(86)
莫高藏经洞,每每不忍提及,徒使人沉痛。其盗失,真国家之劫也,然其发现,亦文化之幸哉。就诗、词、乐而言,《梵志稿》、《云谣集》、《唐曲谱》,于文学皆有新见。
(87)
据《词刻自序》所述,板桥师从陆震,少学至中年,每欲焚尽前作。其论文道:“为文须千斟万酌,以求一是…乖隔晦拙,反走入荆棘丛中去,要不可以废改,是学人一片苦心也。”或曰:“吾愿少宽岁月以待之,必有屈曲达心,沉着痛快之妙。天下岂有速成而能好者乎?”余观燮词,不似其说。倒是不事雕琢,随手拈来。且多典故,关乎历代书画名家。其诗如同所述,有放翁习气,其词略得稼轩味道。词风似其描竹,瘦且傲。
(88)
诗贵淳朴。然诗之朴,不抵诗人之真也。诗人无邪,虽不为朴语,仍见其旨。何以称真?盖东坡题《书李简夫诗集后》:“渊明欲仕则仕,不以求为嫌;欲隐则隐,不以去之为高。饥则叩门而乞食,饱则鸡黍以延客。古之贤者,贵其真也。”故《升庵诗话》尝曰:“今之人,口为怀山之言,暗行媚灶之计,良可恶也。
(89)
东坡尝曰:“学诗当以子美为师,有规矩,故可学。”然其诗不及杜,非先师不可夺也,亦非材大小之故。皆是子美专事,坡天性不拘,遂无规矩矣。由来窥知:专注者,自得大家。
(90)
后山亦学子美诗,可惜治学变态矣!“闭门觅句”之法,形貌似俏,去之逾远,徒有殷勤。诗者,非自然不能得也。悉如《诗法总论》所言:“诗不可凿空强作,待境而生自工。”
(91)
校雠《东坡集》,读至“岂意青州六从事,化为乌有一先生。”知其趣谐之态;至“多谢无功,”“此事如何着得侬?”余大笑不已。一似崔岑之“道傍榆荚仍似钱,摘来沽酒君肯否?”此文人之别致也。
(92)
尝与徒友论《随园诗话》之乱。或谓通篇之载,是袁不工于'诗’;不专于'话’也。惟其引《庄子》“忘足,履之适也。”携以入诗,令人俊赏不已。至于“人有典而不用,犹之有权势而不逞也。”别有独立之处。
(93)
《忧古堂诗话》多释于僻典,误用,化诗之什。“友于”“手滑”及东坡之“裹饭”,诸科皆是。
(94)
读《忧古堂诗话》,记得“帝杨广'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的数语,曾为秦观取入词中,成为'绝妙好词’。《中国文学史》(上)”至于叔原之“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化用《春残》诗,已不足鲜矣。化诗不露痕迹,两者皆妙。
(95)
杜之辞工稳,并有心肠;白之意飘忽,终不似人间物。其出神脱貌,无迹可寻。如《瓯北诗话》所言:“诗之不可及处,在乎神识超叵,飘然而来,忽然而去。不屑屑於雕章琢句,亦不劳劳於镂心刻骨。自有天马行空,不可羁勒之势。”
(96)
“花必用柳时,是儿曹语。若其不切,亦病也。《诗说》”许浑便是一例,所不形者,非不切也,重复也。似极才尽,多遣使花月烟雨之偶,人称之为'千首湿’。岂以区区与老杜相媲美乎?亦指要词之常态者也。
(97)
穷而有境者,“三径就荒秋自好,一钱不值贫相逼。对黄花、常待不吟诗,诗成癖。”梅溪之词也;“忍冻不禁先自去,钓竿常被别人牵。”秋帆之诗也。
(98)
诚斋有云:“从来天分低拙之人,好谈格调,而不解风趣。何也?格调是空架子,有腔口易描;风趣专写性灵,非天才不办。”每于此,余懒於披阅。非不菁也,实至视听疲倦矣
(99)
余尝谓,诗可飘逸,却忌俗人肆意而成,非有太白之气,莫逞太白之口。盖诗之菁者,多出于古。汉魏诗、陶谢诗、太白诗皆如是。又,古风所以难于近体,在于无形与定格。却厌极阔谈诗之格律,已司空见惯耳,非浅薄律也。律乃近体之根本,岂夫意失丧哉?或故虽诗在于意,不在律,根本亦不容忽视。至于诗之言语,诚如杨氏所云:“古人论诗,重意不重词。可知词华且不足贵,而况尘羹土饭者哉!《偷闲庐诗话》”
(100)
余时憎厌诗钟,奇联集字,或诗之回文、轱辘,非不解其中之妙,乃无聊之所以为。君不闻“文人轻薄,动以文字为戏。《问花楼词话》”者乎?
【作者简介】
醉书生,原名张白鹭,一九八七年生于河南漯河,寓居北京。小学因故退校,性嗜酒,癖诗不放。白鹭诗社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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