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下海 闽南「趁食侬」
历史上，闽南被视为 “蛮荒瘴疠之地”，尚未开化，人烟稀少。而今，闽南人“爱拼才会赢”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中国和世界。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们，他们用自己的力量，走向了更广阔的世界。
4月第四周
这一周周历正面图片为闽南地区常见的小吃炸物摊。左下角“作息[ʦoʔ7 sit7]”一词，是闽南人常使用的词汇。其本义是从事农作，后引申为从事劳力性质的职业，而“从事农作或劳力性质职业的人”则统称为“作息侬[ʦoʔ7 sit7 laŋ2]”。
无论什么年代，百姓都在为谋生、养家糊口奔忙。我们的闽南先辈亦是如此，在时代背景、地理环境等各种因素的影响下，他们上山下海，寻找着各种“趁食[tʰan5 ʦiaʔ8]（意为谋饭吃 ）”的营生。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闽南先民都以农耕为营生，他们一直秉承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垦地、播种、耕田，数年如一日。
汉人进入闽南后，开始大量地开发山区发展农业。随着山地平原开发的日益完善，闽南人开始转向沿海滩涂地区，出现了大规模的围海造田活动。这一时期推行鼓励农桑和轻徭役薄赋税的政策，也大大地激发了闽南农民开发农业与生产的积极性。
除了水稻种植，唐代也开始生产各类水果、蔬菜、小麦、大麦、甘蔗等。“南中荣桔柚”，在南齐谢眺所作的《酬王晋安诗》中出现了柑桔、柚子。丁儒《归闲诗二十韵》中 “锦苑来丹荔，清波出素鳞。芭蕉金剖润，龙眼玉生津”，则提到了荔枝、龙眼及芭蕉。
北宋时期，统治者继续采取恢复和发展农业的方针，鼓励农民广植蚕桑，垦辟荒田。闽南农业经济发展呈现上升势头，棉花种植及加工成为了一大特色。当时棉布已经可以加工染色，并且工艺已达到了较高水平。
宋以后，棉花种植和桑蚕养殖在闽南地区开始普及，促进了纺织印染业的发展，成为当地传统产业。此时期，茶叶生产也得到了较大发展。
旧石器时代，闽南地区就已有先民在此繁衍生息。他们居住在溪河之畔、山岭之下，水中的鱼虾蛤贝成了主要食物。这一点在闽南沿海发现的新、旧石器时代遗址中得到了体现，这些遗址大部分都是由贝壳堆积而成。从遗址中还出土了一些打制石器、骨器等生产工具及陶器。因此，当时的闽南先民介于农民与渔夫之间，过着以渔猎捕捞为主，农业为辅的生活。
人们靠海吃海，在潮起潮落间经营海洋 ©欧康
隋唐时期，闽南人多地少，农耕条件恶劣，面临着新的生存压力。许多百姓无田可耕，只能以海为田，转向大海谋求发展。
闽南海岸线长，靠海的民众大多以捕鱼为主，一般以家庭为单位来“讨海”。在闽南语中，出海打渔一般叫做“讨海[tʰo3 hai3]”，渔民则被称为“讨海人[tʰo3 hai3 laŋ2]”。讨，有“请求、索取”的意思，请求大海的恩赐，向大海索取物产。这是千百年来，当地人与大海建立起的相互依托的关系。
占据着海利的闽南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潮里来浪里去。
旧时，闽南人不仅善舟楫，也精于造船。在《史记·东越列传》中就记载着闽越国造船与航海技术的发达。
三国时代，东吴割据东南，在闽南沿海地区建设了一个颇具规模的造船厂，制造了不少帆船和战舰。
宋元时期，造船技术愈加成熟。北宋乐史所著的《太平寰宇记》中还将“海舶”列为闽南土产之一。
史料记载闽越人乘船渡海 ©dorisli
从后渚港至城南晋江下游沿岸，是造船厂和修船的集中地。除官造战船外，闽南民间商人也私造航海巨舶。随着闽南人出海捕鱼、海外贸易的频繁活动，与之相连的造船业自然也跟着繁荣。南宋时，泉州成为了全国最著名的造船中心。
长期海洋活动积攒的经验，成就了闽南优秀的造船匠师与造船技艺，为后来闽南人的远洋航行提供了安全可靠的船舶支持。
宋朝年间，为了适应货物转运、商民往来需要，闽南地区掀起修造石桥热潮，雨后春笋般出现了大量石桥。
工人来来往往搬运着一块块巨型花岗岩，在广阔的江面上架起了一座又一座桥。这些石桥设计工艺难度高，质量过硬，承受住了时间与战火的考验。
安平桥是中国现存古代最长的石桥 ©泉州影像
明朝时期，西班牙学者门多萨造访泉州时，曾被这些在宋朝年间留下的桥震撼到，认为“巨大的长石板，靠人力似乎很难架设上”，而感到匪夷所思。
对闽南先民而言，桥是他们依水而居、生息不止的生存写照，也显示了他们的勤劳与智慧。
地方人口的饱和迫使闽南地区从唐代开始，由传统农业转向了海外贸易。在闽南人面前，海洋是向他们敞开着的。虽然海上一切风险未知，他们还是不惜用生命开辟出另一条生存之道。
由于远离中原，重农轻商、贬抑商人的传统制度和观念在这里相对薄弱。当闽南的农业经济得到稳定发展后，人们就开始发展商品经济，种植各种商品作物，譬如茶叶、荔枝、龙眼、橄榄、柑橘等，还生产瓷器、棉布、丝绸、造纸等手工业商品。五代时，已有荔枝干、龙眼干、沙糖、橄榄等水果通过海路销售于北方市场。
南宋后渚港沉船出水香料 ©中国航海博物馆
宋元时期的执政者皆重视海运，也没有特别去抑制商业发展，反而提出了诸多有利于海商发展的政策。这一时期的泉州港常常帆樯如云，一批批丝绸、茶叶、瓷器亟待出港，一批批来自世界各地的物品忙于卸舱。从国外输入的东西通常以香料、象牙等珍品为主，除了向朝廷进贡外，多数海外珍品由闽南商人销往国内各个地区，并从中赚取高额利润。
在国家的支持下，闽南的海外贸易稳步发展，大量阿拉伯人、波斯人涌入闽南做生意。宋末元初到达顶峰，泉州港一跃成为公认的“东方第一大港”。此时，闽南人已经成为最熟悉印度洋与太平洋航路的中国海商，足迹遍布了世界各地。
宋元泉州海外交通图 ©网络
在经商巨大利润的诱惑面前，闽南百姓的生活方式渐变，开始摒弃过往以农耕糊口过一生的思想观念，下海经商逐渐成了闽南人的“衣食父母”。
因明代实行海禁政策，泉州港迅速衰落。但是这并没有让闽南人停下出海的脚步，生存资源的匮乏，迫使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继续在海上讨生活。此时，毗邻泉州的漳州月港便成为了最大的一个走私港口。
15世纪末期至17世纪中期，随着我国东西沿海对外贸易的发展，月港一度成了 “海舶鳞集，商贾咸聚”的外贸商港 ©网络
水手、走私商、海盗、合法商人、海外移民……明朝中期以后，闽南人在海上浮浮沉沉扮演了很多角色，他们一往无前地在海上拼搏，建立起了覆盖东南亚的华商网络。
明末清初是闽南人移民海外的高潮期。为了躲避战乱、谋求更好的生活，不少闽南百姓随着商船远渡海外，移居东南亚。
这些闽南移民大多为生意人、打工者。他们在东南亚的巴达维亚、马尼拉、马六甲、三宝垄等地聚居，由做理发师、厨师、裁缝、小贩等逐渐发展到土产批发商、铁器商、布商，再到经营旅店、酒店、银行、保险等行业，从事着这些城市日常需要的各种营生。
1900年，马来西亚槟城坎贝尔街，一排排中文商店牌匾尤为醒目
犹太人的商业头脑总是被人们津津乐道，实际上闽南人也被公认为具有经商天赋。通过自己的勤劳还有智慧，移民东南亚的闽南人在当地创造了大量财富，甚至成了数一数二的富商。闽南商帮还掌握着一些东南亚国家的经济命脉，冒出了一个个“橡胶大王”“烟草大王”“银行大王”……即便是现在，也有不少闽南籍商人的后裔占据各个国家的富豪榜。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闽南人留下来的痕迹。岁月流转，兴衰荣辱。在与时间顽抗后，那些痕迹凝结成了鲜活、明亮的历史碎片。如今，世世代代的闽南人还在书写着新历史，循着闽南先辈的足迹，在时代波涛面前乘风破浪。
当周周历背面为一首传唱已久的闽南歌谣。歌谣中的“箸笼[tɯ6 laŋ4 ]”指安放筷子的用具，“瓠[pu2]”指俗称葫芦瓜，“笼床[laŋ2 sŋ2]”为蒸笼。一起扫码来学习这首歌谣吧。
参考文献
[1]钱江, 亚平, 路熙佳. 古代亚洲的海洋贸易与闽南商人[J]. 海交史研究, 2011(02):1-51.
[2]彭景元. 闽南古代农业述略[J]. 古今农业, 2005(02):11-25.
[3]马建华. 闽南文化述略[J]. 艺苑, 2012, 000(002):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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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话题
如果你们生活在古代的闽南，
会选择去做什么营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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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闽南人的精神故里
他日重逢，可否再共唱一曲《爱拼才会赢》？
文稿&排版：床头白月光
周历设计：伪养狗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