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东峰 | 想念大黄
文/马东峰
西山,当夕阳跌倒躺进山窝时,最后一抺亮光颤颤巍巍的亮了西天。像极了镶嵌在境框里的一幅油画。乡下的夏夜,在雨后凉爽气息里布始开了静夜的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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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新疆的石河子市看小外孙呆了一年六个月,也在湖南长沙市看孙子最长呆过一月。城市昼夜的喧闹,是我对乡下更多了些依恋和深爱。
城市呆久了,人心就会长满荒草,荒草满心满院的日子,谁也不爱,谁也难爱,还是自己的家乡好。老话说的好,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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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人城里呆不惯,猛然间去城里待个一年半载,这样的日子久了人便会憋出病来的,一整天都闷闷幽幽地,像条关进笼子里寄养在亲戚照看的家狗,在狭窄的笼子里焦虑不安的转圈。我想起我的狗来。
要去石河子看外孙,半年一年也沒个定数。外出做事十天半月倒是不担心我的狗,邻居家也很喜欢我家大黄狗的,天天会喂大黄狗些剩饭剩菜,为大黄狗点添点清水,最是放心是我母亲那时还徤在,母亲会很精心照料大黄的,比我对大黄狗上心多了。它浑身长满黑褐色的长毛,乖巧不多声,而我们却叫它大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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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震那年早春我父亲去世了。大黄是我父亲去世当年冬里来我家的。儿媳在我的狗四五岁时她来我家命名为大黄的。黑油油的毛色闪着亮光,肉嘟嘟的身子伸出四条小短腿,一晃就十三岁了。狗活一岁相当于人寿七年,算算大黄应该算是狗中寿星、颐养天年的时候。而大黄却在这样尴尬的岁数里偏又赶上我尴尬的处境,它悲我也难。
去汉城作事那几个月,邻居发消息告诉我,自我走后这几天,它不吃也不喝,很明显的消瘦消沉了。我知道,母亲走了,我也好多天不见,大黄一定是想主人了。它弄不明白,母亲那个夏天至今再沒来喂它,主人一个一个都好久沒见到了。大黄抑郁,静卧在南墙跟下,脑袋贴在向前伸出的两条前腿上,忧伤又沮丧的紧盯着大门,希望熟悉的身影出现。眼眶里储满了浑浊的老泪。我明白,大黄在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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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初夏,小满到芒种的那段平平常常的日子,风夹带着些燥热,一阵一阵地惊过田野和村庄。节令快到端午了,离伏天还很遥远。大黄狗在这样并不炎热的天里狂躁着。每隔几天不定什么时辰,大黄就狂躁不安的呜呜长鸣。温热的初夏夜里,大黄的怪叫,添增了夜的恐怖和狰狞。母亲病情不见好转,焦躁的我会恶恨恨地训斥它,有时会用干树枝抽它。大黄小声沉闷的尖叫,无奈无恨地抬头看我,充满恐慌与怜悯。
人生,看人意志,你坚强它就执着。生活,看人脸色,你喜它就乐。其实,人活着时的喜怒哀乐,都是自已在导演。
不怕喜鹊叫,但怕狗哭闹。
母亲走了,没能挺过端午节。我看见大黄沮丧的站在南墙跟下,浑身巨烈地颤抖着,冲我底沉的呜呜撕鸣,大黄在哭,泪顺它狭长的脸颊滑落在地,尾巴蓬松纷乱的夹藏进双腿里,垂向地面。一夜里,大黄老年痴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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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汉城做事回家,去看了寄养在亲戚家的大黄,带了平日积攒的干馒头。大黄对我极不友好,沒有了久别后的喜悦,没有重逢时满脸欢喜,也没有直起身子向我双蹄作揖的恭敬。起先匍匐在地,后腿曲着,仰起头,露出凶恨的獠牙朝我怒吼。我叫了声大黄,近前了半步,扔了块馒头给它,我不断的叫它名字,好一会它才平静下来。大黄老年昏花了。大黄直起身子,上下左右的晃着头,鼻孔快速的张合,努力地将头探向我,发出呲呲的声响,左右扭斜着脑袋,辨别着陌生的人、熟悉的声。我静下来哀伤的等它相认。突然,大黄跳了起来,呜呜地惨叫,拖着铁链不断蹦跳着向我扑棱,泪水跟着飞溅,大黄哭诉着,我明白。
思念是残忍的记忆,记忆是痛楚的思念。
任何有思想的生命,思念,都是最残忍的折磨。我含泪抱住大黄,不,是大黄流泪抱住了我。我和大黄一同沦陷在这残忍里,走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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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马东峰,陕西省富平县曹村镇太白村刘家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