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 | 游寿先生与宗白华先生的书信往来

我认识宗先生是到中大二年之后。而和宗先生熟悉却很晚，毕业后，在金大读研究生起才有了来往。虽然我们很熟悉，但我未听过宗先生的课。在未进大学之前曾读过他的《三叶集》。后来也读过他的诗集《流云》......大学二年级的一天，有个新生问同学：你们介绍一下宗白华是什么样子？（我们都是女生，每间屋子住五六个人或七八个。）有个同学在一个角落中应声说“蓝布长衫，青布鞋，不管是晴天雨天，都带着洋伞，你到成贤街见一人看墙报的便是。”——游寿先生

1948年，庆祝胡小石先生六十诞辰，摄于南京玄武湖（前排右三为胡小石先生，右一为宗白华先生，后排左一为游寿先生）

胡小石先生与宗白华先生在玄武湖合影

1981年春节，宗白华先生与案上朝夕相处的石雕佛头合影。怹曾对学生说：“我回家只要一看到它，就什么烦恼都消散了。”游寿先生致宗白华先生祝寿诗白华师座：京都一度谒问，匆匆又十余年。学友传讯，敬悉师清健。生久拟问安，何以为言？近者此间学人始向其旧师颂祝，嘱生提笔书写，因之久拟之诗借科学大会东风成五古一首呈上。终以精神不足遗佚二字，“披”改为“敝”是与周齐同定（苗力田、杨白华友）。前四句是已故曾昭燏、沈祖棻在庐师门下之剧谈，敬概呈师一粲。耑肃敬请著安学生 游寿上  四月四日

游寿先生手稿（复印件）寿北大美学教授业师宗白华八秩晋一垂杨秣陵路，安步敝蓝缊。晴雨无所易，布伞出人群。宗师有盛业，脱略气度醇。南苑开讲座，四海有令闻。书简集三叶，传灯运斧斤。诗坛唯瞬睫，长吟写流云。荷锸除庭草，铿铿青瓷欣。秦淮访清赏，绚烂石像尊。画舫开盛晏，满座聆高论。支离上渝峡，寂寂燕山民。精爽对译卷，孰欤称等伦。白门旧庐在，几榻久尘封。几度秋风起，安不忆羹蓴。天际辽鹤唳，迢迢江南春。敢寄数行字，京华景象新。戊午谷雨日 寿一、有人欲宗师謦欬，因告之成贤街林阴路从容蓝衫挟黑布伞者是也。二、郭老自记其“新诗寄国内刊物，无人刊之，唯《学灯》刊出。”于是噪一时。余幼年曾读郭老、田汉与师通讯《三叶集》，师有《流云集》。三、余曾从胡小石师拜方大姑方令孺，过师庐，欣然出一四耳青瓷越窑罂。曰，昨槐阴锄草得之。四、师好独往秦淮文物肆。一日，得一青玉巨佛像。适小石师及方九姑、沈祖棻、余等亦入肆，因开筵，于前后左右视石像角度，论瞬间艺术。此诗寄出一周，即得覆书，云，石像犹俯视写信。又云，京华景象新，仍忆迢迢江南春，江南春已尽。寿又记。原载于哈尔滨师范大学《清风流响——游寿先生诞辰一百周年纪念文集》附：宗白华先生致游寿先生书信三札壹

介眉同学：前年曾返江南，探亲友，访湖山。得闻近况，甚慰。今得惠函并寄贺诗，不胜欣感，回环吟诵，俯仰今昔，感慨系之。歌德有诗云：“寿长所历多”，洵不虚也。虽“京华景象新”，仍长念“迢迢江南春。”春虽将逝，而案头“灿烂石象尊”犹俯视我作此书。遥想哈市亦满春光，望诗兴长浓。古董市尚能有所获否？匆匆，再叙。并颂  近安。前年回南曾晤白匋。 宗白华上 四月十一日贰

1952年，游寿先生致信宗白华先生并附上自己的照片，宗白华先生复信介眉同学:昨忽接手翰并照片，如晤故人，颇解岑寂。春假曲阜之游，回忆我廿年前趁反动政府派叶楚伦第一次祭孔子典礼时，曾与何兆清兄同往畅游，给我印象颇深，孔陵前万古长春牌坊后一带古柏，令人如触千年古文化，幽情邈怀，至今尤吟味也。唯恨未游灵岩寺，与宋代古塑未能谋面。后在南京购得彩色罗汉照十六张，即灵岩宋塑，觉得与苏州甪直镇杨惠之雕古塑颇相类似，殊值得研究，将来有机会当往一游。(但我所得仅十六尊像，不知能购得四十尊全部照片否?)来京后亦曾在宣武门小古董店陆续购得沈周《梧桐八哥》，吴梅村山水，武明说家朱昂之(乾隆时人)青绿山水，王小梅人物，汤禄名花绘及刘石庵小中堂(颇佳)，王梦楼小中堂(极佳)，何绍基对子等幅，皆价颇廉，唯皆偶然遇合，稍纵即逝，机会难得。此外，假字画不少，不值一顾也。而琉璃厂有较好的则价甚贵，非我辈收入所能应付，故很少去。闻得一大痴，不知题如何，画之内容及情形如何?此间曾有一青主字幅，价亦不贵，交臂失之。近来市价亦渐渐上升，以后我辈“价廉物美”之机会当不可多得矣。幻云先生雅兴当复不浅。下学年能来北京否?白华匆上 二十日叁

介眉同学：接惠函并《沧海遗珠》，极为欣感。《遗珠》内容珍贵，颇多重要文物，既资考古，复供艺术欣赏。中国古人所刻线文之挺俊，造形之深入而生动，实为探索中国艺术特点之重要线索。画幅照片亦多佳作，双马一幅不知何人所作，马之神态与形体颇佳；众美一幅亦有趣；三桥刻印亦不可多得之物也。案头把玩数四，驰函致谢。并候  教安宗白华启 三月廿四

游寿先生，女，字介眉。福建霞浦人。1928年至1936年，先后就读于中央大学、金陵大学，分别获学士、硕士学位。师从胡小石教授。1941年至1957年，曾任职于四川女子师范学院、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中央研究院图书馆、南京博物院筹备处、南京大学、山东师范学院。1957年来到黑龙江，历任哈尔滨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黑龙江省政协委员、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黑龙江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等，哈尔滨师范大学设有游寿纪念馆。游寿先生在历史学、考古学、文学等领域多有建树。其书法独树一帜，享有盛誉。

栾继生教授书《同声相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