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 道
我六岁那年,爹在山上排哑炮时被炸飞了。
爹烟瘾很大,因为这,娘没少和爹争吵。但爹没有妥协,依旧随身带着他那杆大烟锅,随时随地闷上一锅。
爹走后,娘抱着爹的大烟锅不吃不喝在炕上躺了三天。在大婶大妈的安抚之下,娘最终放弃了死的念头。但从那时起,娘学会了抽烟。
上学后,我知道了抽烟有害健康,就劝娘戒烟,娘却抬头看看天,长叹一声:“娃儿,你不懂,娘闷得慌时抽两口,心里就亮堂了。”听了娘的话,我暗下决心,一定好好学习,将来给娘买高级过滤嘴香烟,再不让娘抽劣质的旱烟。
经过十几年的寒窗苦读,我考上了京城一所名牌大学。娘高兴得昼夜合不拢嘴,上学前夕,我又反复劝娘少抽烟,娘高兴地连连点头:“娃儿,你放心,娘知道了,娘会注意的。”
大学毕业后,我在京城谋到了一份让人艳羡的工作。领了第一个月的薪水,我就给娘邮寄了两条“红塔山”,并叮嘱她要少抽,实在忍不住时再抽。娘却在电话里告诉我她已经戒烟了,让我不要再花那么多钱给她买烟了。当时我想,娘二十多年的烟龄,怎么可能说戒就戒了呢,肯定是怕我花钱编的谎话。
春节回家,开商店的李叔对我说:“顺子,你娘真戒烟了,你那两条'红塔山’放我这儿换成钱了。”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让她抽的时候她不抽了,不让她抽的时候她却非抽不可。
一年后,我在京城买了新房。装修完,我回家去接娘,想让她到我这里来享享清福。娘一开始不愿去,说自己离不开乡里乡亲,离不开熟悉的黄土地,也住不惯城里的高楼大厦。我灵机一动,对她说新房里都是新家具,我上了班,家里没人,小偷来了咋办。听了这些,娘才答应和我一同去京城。
临出门时,娘去里屋床上拿出了爹的那杆大烟锅。大烟袋被擦拭得油光锃亮,我不解地问:“娘,你都戒烟了,怎么还拿着这个老古董?拿着它不方便,还是把它留这儿吧。”娘却紧紧抱住大烟锅,满脸激动地说:“娃儿,这大烟袋上有你爹的味道,它在娘才踏实呀。”
刹那间,有一种叫泪的东西溢满了我的眼眶。
(本文曾发于《语文报》《牛城晚报》)
作者:郭广华,宁阳八中语文教师,喜欢写点东西。曾在《小说月刊》《金山》《新故事会》《剑南文学》《华文小小说》《公务员高参》《幽默讽刺 精短小说》《小小说家》《小小说大世界》《羊城晚报》《检察日报》《内蒙古日报》《京华时报》《今晚报》《昆山日报》《洛阳晚报》《中山日报》《泰山晚报》等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600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