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嘉陵》等两组文图(1982年)
110、清清嘉陵(1982年)
这个时期,自己写作的事,可以说才真正进入了一种“硬斗硬”的状态:一边要进行新的内容,一边又得不断回头审视既已写出的东西,以便将二者有机地联系起来。这儿所出示的这幅油画,让我看了,真是感慨至深。当时的情景,可以说一幕一幕,顿时清清楚楚地浮现在这眼前:那时,个人的这整个时间安排,那才叫是一个紧!确实用“分秒必争”几个字来形容,是最贴切不过了。除了前文已经提到过的那些,如在单位工作原本就在不断加重的情况下,自己照常 也得“忘命”地写作、画画和读书之外,这时意识到锻炼身体的重要性,于是每天早上,又提前半小时起床,独自在学校操场里去跑上几圈。忙碌的日子,一些细微末节之事,尤其是具体时间的稍前或稍后,似乎都已有点儿含浑不清了;唯有那最基本的大事件,一直印记于心,无法忘怀。肯定还是在一个星期日吧,我一时心血来潮,没出门写生,就在寝室里画这幅题作《清清嘉陵》的油画。当时这心里好象想的是得为自己的长篇小说《嘉陵之波》作上一幅题图,因此就开始画这个小说中“序言”或所谓“楔子”描述的场景。别的我现在也不多说什么了,反正这个看上去亦并不觉得有甚特别怪异的画面,引起了自己内心最为深切的悸动——那是由掀动而起,然后是震动,后来真的一点也不夸张地说就是这“悸动”了。那份对逝去的岁月与既往的人生体验,或干脆莫如说对自己整个存世感觉的一种超浓缩状态的回顾反观,一时使得手握画笔的自己,猛可变得不能自已起来,顿时感觉得周身神经紧绷至极,胸腔也似要爆裂开来一样的。说时迟,那时快:居然自己一口鲜血,当场就喷了出来,几乎直接便喷到了这画面上!……这事让我觉得有点害怕了。我明白我将自己的体能,已经过度地发掘透支,事情的确已并不是自己的意志力愿意让自己怎么样怎么样,而是这必须得受自然法则控制的身体,已不再允许我还想要再怎么样怎么样了。于是我只好草草收摊,静静地去床上躺着。当时好象也就稍好了一点儿。但到夜里,不知为什么,胸口内却总象是有东西要向外涌。自己努力地平抑着,可还是有几次都平抑不住,只得吐向了备在床头的痰盂里。不消说,那都是血……事情万般无奈啦,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好坚持到天亮,于是向学校临时请了个假,赶快去了县医院。就这样,这之后,在相当一段时期内,自己的生活,或者不如说,自己的身份,又多少改换了一个模样……
附上所言《嘉陵之波》“楔子”文字——
清清的嘉陵江泛起了粼粼浅浪。太阳高挂在空中,它那无尽的、灿烂的光芒,均匀地洒在江面上。天是清朗的。几朵高空的白云,从邻近的太阳那儿得到了足够的光线,白得耀眼。它们轻松自如地在蓝天上慢慢膨胀飘移着,象是池塘中浮游着的一群懒散且又颇显高贵的鹅。在靠近地面的低空,昏暗的层云积聚着:有黄云,有乌云,有浑浊的灰褐色的云,也有浓厚的青紫色的云。这些杂色的云在一抹淡薄的烟霭中不露声色地挤压变幻:有的是成片地浩然浮涌,有的却轮廓破碎,散软无力。终于,那些碎云块陆陆续续地被挤出了云堆,尔后便寂然渺茫地消失在尘埃渐起的天边之上……
嘉陵江平静地在云影覆盖的地面涌流着。暮春时节,洪水还没有到来,一切都还是汛前的样子。沙岸微微倾斜地浸插在水中,被江水淘洗得干干净净的。岸上那些未泡在水中的沙,在太阳的照晒下,已开始泛白了。而正处在水平线上的沙,则随着微波的起落,一会被推向岸上,一会又被卷进水中,并由此决定着这水平线本身的清浊……在伸向江心的许多大滩上,遍布着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急浪冲来的石子。人们既不知道它们从何处来,也不知道最后它们还会到何处去。只见它们安静而又庄严地躺卧在荒滩上,坦诚地展示着自己浑身被太阳晒出的裂纹和被风雨霜雪侵蚀成的痕迹。有些石头,因为年代久远,棱角早已被磨平了,显得十分圆浑;而那些大约是不久前才被冲来的石头,却还带着自己年轻的锋芒,正在等待着岁月的洗礼。
……
江水东去。浪花不断地冲刷和带走着岸边的石子、小草和泥沙。这倒是有情还是无意,谁也不知道;但是,这嘉陵江不管是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的东西,也不管自己本身是清流还是浊浪时节,都长年累月地依附在它的河床上,按照自己惯常的轨道不断地涌流,用它那千万只浪爪有力地拉走它所能够拉走的一切,丝毫也没有眷顾或顾忌什么的意思。
111、二十九岁自画像(1982年)
这一年自己已满二十九岁。照现在看来,这是何等“花样”的年纪呀!甚至于都嫌其太过于稚嫩了。而当时,这却已然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压力,因为,马上就要进入“而立之年”了哩,则似乎自身的一切,尤其是理想的实现,还远远无从说起。或许多少也是出自“顾影自怜”的心理吧,那时每到生日,都要么去照上一张小像,要么干脆也就来上这么一幅自画像。后者毕竟对于画者来说不难:有面镜子在手,再有随常的画具在旁边就行。从这素描小像上看,肯定是不能与上文说到的那个因劳累与“激情奔放”而致吐血的我联系起来了。但事情或者确实也并不如象“以为”般的;它是怎样就是怎样。也许自己还属于比较“耐磨”的那种类型罢,有个例子很可说明问题:那之后又过了几年,我还倍加饱尝了人生的磨练之后,一次,一个新的生活圈中,有人号称会看相算命,其看了我,所得的几项结论中,有一条说是“此前生活平顺,近于养尊处优”。呵呵,也真是太有趣啦……闲话休说了吧。总之,这儿出示这画儿,无非是想让读者诸君看一下,你们久已通过这画与文,曾多次了解到过的那个终日茕茕独独,劳劳碌碌,不是弄着这样便是弄着那样、再没个“操着手儿玩”的作者本人,当时到底是怎生一个模样。另外附上两张那前后的照片(视角与光照都较接近),其中穿深色衣服的一张便是三十岁生日拍的,以供参看。只须考虑一下画儿有着“镜像”这个因素就行了。
本人《画中游附记·西画部分》,亦属相对私人性的资料,此前主要只发布于自己各博客或“空间”之内。现恭请各位订阅者予以点评,发表高见。倘是内中所涉及到的一些世事或人生经历能够引起大家的共鸣,则作者我,将更会感觉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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