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乡农民作家：我爷爷奶奶的故事——吊颈

日本鬼子投降后，老百姓还没过上几天平静舒心的日子，国共两党内战的硝烟又弥漫了华厦大地。顿时，在这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上，尸骨堆积成山，鲜血泛滥成河！

在毛泽东的正确英明领导下，共军的士气如日中天，打得蒋介石的国军如丧家之犬，节节败退。为了增加兵力，稳住阵角，国民党在全国展开了一场强抓壮丁的运动。起初，国民党的政策是五十抽一、三丁抽二。后来，由于共军势如破竹，百万雄师强行度过长江，直向江南逼进。无奈之下，国民党又出台了新的政策：只要是符合条件的青壮年，都要强行应征入伍！

我爷爷从老丈人家走新客回来时，恐慌的气氛已笼罩了整个村子。我爷爷刚进家门，我太爷爷就把他拉到了厢房，惶惶地说：“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我爷爷疑惑地问：“爹，出什么大事啦？”

我太爷爷嘘了声，跑到院门口张望了下，又急忙转回厢房，道：“共军已打过长江，国民党现正在各地强抓壮丁。这两天，附近的村子已被抓走了百十个青壮年！黑毛狗他们昨天就躲进罈子湾去了，你也快收拾收拾，赶紧出去躲躲吧。”

这时，我奶奶手里挽着个包袱，站在厢房门口，眼泪汪汪地望着我爷爷。我太爷爷看了我奶奶一眼，叹口气，背负着双手走出了厢房。

我爷爷走上前，用他那双满是老茧的粗手摸了摸我奶奶的脸颊，又摸了摸她那微微隆起的肚皮，接过包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厢房。

我爷爷来到罈子湾，走进其中的一个溶洞。刚进溶洞，田狗儿、二顺子、黑毛狗等几个老酒友从一块溶石后走了出来。三癞子夸张地拍了拍胸脯，骂道：“你个死旮巴佬吓死我了！”

我爷爷将三癞子一把抓住，哗啦一声扯下了他的裤子，道：“让我瞧瞧，裤裆湿了没有！”

大家哈哈地笑了起来。

几人打闹了一阵，田狗儿从溶石后端来只热气蒸腾的土钵，对我爷爷道：“你狗日的真是脚长（意思是说你真有口福）！我们哥几个今早捉得只竹鼠，刚炖好，你就来了！”

黑毛狗取出装酒的竹筒、碗具，几人席地坐下，狼吞虎咽地吃喝了起来。

刘毛共喝了口酒，叹口气道：“打跑了日本鬼子，我以为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安稳日子了呢，他娘的谁会想到，国民党和共产党又干上了，还要抓我们去当炮灰！唉，这日子，还让不让我们老百姓过哟！”

我爷爷瞪了刘毛共一眼，道：“瞧你这点出息！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来日为鬼雄！”

二顺子举起碗附和道：“该死卵朝天，不该死万万年！来，哥几个干一碗！”

几人“咣”地碰了一下，仰起脖子将满满的一海碗酒喝了个底到天。

这时，一阵冷风从溶洞外刮来，掀起了地上的尘砂。

三癞子打了个寒战，道：“是不是闹鬼了？"

我爷爷在三癞子的头顶上敲了敲，骂道：“鬼你个头！”

黑毛狗看了眼溶洞外,道：“难说呢，那棵老茶树上曾吊死个人。”

田狗儿道：“你们说说，吊颈难不难受？”

我爷爷玩味地看了他一眼，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田狗儿撇撇嘴，道：“傻子才会去试呢！”

黑毛狗道：“试试也没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不会出事的。”

田狗儿看向三癞子，道：“三癞子，你去试试！”

“不不！”三癞子连连摇手，吓得忙往身边的溶石后退去。”

二顺子自告奋勇，道：“我来试试！”

大家走出溶洞，来到那棵老茶树下。二顺子搬来个木礅，解下头巾挂到一个树杈上。然后，将头巾打了个结，将脖子伸出头巾打成的结里。

二顺子蹬了几次木礅，都没蹬倒。我爷爷一把将二顺子从木蹾上掀下来，自己站上木礅，将脖子伸进圈里，脚猛的一蹬，木礅便倒了，我爷爷便悬在了空中。顿时，一阵窒息感袭来，我爷爷眼冒金星，胸口闷得快要爆炸！

黑毛狗笑着问：“旮巴佬，感觉怎样？”

我爷爷心里急得骂娘，可口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不一会，我爷爷便两眼翻白，舌头也伸了出来！

众人见情况不对，七手八脚地将我爷爷放了下来。大伙见我爷爷已晕死过去，脸上都现出了恐慌的青色。黑毛狗掐住我爷爷的人中，田狗儿按着我爷爷的心窝，忙了好大一会，我爷爷才喘了口气出来！

田狗儿和黑毛狗将我爷爷扶起，我爷爷拂着胸口，艰难地骂道：“你们这帮狗卵日的，要是再慢那么一点点，我就到奈河桥边喝孟婆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