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师尊亲手将我推下诛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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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者  文:念洁

我师尊亲手将我推下诛仙台。

神魔大战,三界混沌,一不小心便是天翻地覆重来一回。

我晓得他想叫我无牵无挂地去人间,一身清孑,安安稳稳地做个凡人,生老病死投胎转世,也好保全魂魄。

可他未曾问过我是否愿意。

我自幼受他教养,又常得父君母神教诲,旁人皆道我是不世出的瑰宝神兵。如此风光的帝女神君,当是傲骨难折的山巅雪莲、断崖梅枝,又岂会是贪生怕死之辈。

我扯着他翻飞的最后一片衣角,忍着仙骨寸断又重生的剧痛,从那个黯淡深渊中抽身而出。我漫不经心地将乱发别在耳后,嗓音仍旧清亮:“你慢些,徒儿跟不上了。”

他回头看我,眼尾一片凄然的艳红。“澄儿……你这又是何必……”“那你呢?冒着炼神鞭重创元神的大险也要大战之际私害战将?你这又是何必呐?”我扯住他的手腕,顶着大半个头的身高差仰头逼视他。

他仍旧冷着脸。“身上可还好?难受么?”我晃了晃他的手臂,“溯月——”

他无奈地低声笑了笑,把我拢进怀里。我本是天生神体,自愈能力极强,只是经脉愈合时难免疼痛。他的修为渡过来,叫我舒服不少。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合上了我的双眼。“澄儿,若是你我能活下来,我定要娶你。”

大战已然打了三月有余。

我卸了身上纯白的吟霜飞花铠,只佩着剑往大营里走去。“我拨的那笔药材可送到了?伤兵营里医官可够么?新打的玄铁剑和陨星箭头何时制成?”我在路上问着环儿。小丫头跟我跟得满头大汗,“药材到了,医官不够但已拿着诏安神君的令牌去花神谷和万灵谷请了,那批武器说是最多三日就到——”“不成,明日必须入库。着人去催。”我摩挲着剑柄道,“灵泉前的御阵布置好了不曾?”“其余的都好,唯独阵眼没有可压的灵器。”她小跑起来,青色的衣角翻飞如蝶,分外明艳可爱。

刚好进了主帐,我扯下脖子上那块血玉,自指尖逼出了九滴精血滴入。“拿去给青禾元君布阵吧。”我将它交给环儿。她担忧地看了我一眼,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行礼告退。

恰逢溯月面色疲惫地进来,抱住我轻嗅了几口我颈后的气味。“灵泉和错云峰前的二十万魔兵已经全歼,暂时无恙。”我轻拍着他的脊背。“阿月辛苦了。”

偏这一句话叫他听出来我声音不对。他轻捏着我的下颌,又抚了抚我的唇,问道:“脸色怎么差成这样?”“无碍,方才给了几滴精血去压阵罢了。”我笑了一笑,带着几分倦意阖眸。“你不要骂我啊……”

“怎会。我的徒儿叫我教得好,以天下为己任,我欣慰尚来不及。”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小憩一阵儿,晚些还要商讨战术。我陪着你。”

我舐去自眉头流下的血,回身踹翻了妄图咬我的几只魔妖,再几个闪身从火麒麟身上挑翻了二王子离恨。九霄在我手心嗡鸣,生生搅碎了他的神魂。

“你个修罗恶鬼杀戮恶魔,愿你不得好死!”他用那双紫眼睛怨毒地瞪着我。我转身去投入下一轮的厮杀,没空认真听他不甘的诅咒。剑之所向俱是血肉横飞哀嚎彻野,我身上火光大盛,映得天地间污浊险恶无处遁形。

不知哪条长枪勾下了我的簪缨盔冠,登时叫我满头长发如雾般飘散眼前。我半眯着眼瞥向四周,索性用九霄划开手腕,沾着血画阵。

我翻身化鹤,以羽毛化作无数箭簇雨般落下。那些渺小的黑紫色化作阵阵黑烟散开,元神点点湮灭。

其实魔族生来并非该死,只是他们的尊主以天族人族乃至和平安稳为敌,定要这方好容易才稳定的艰难世界天翻地覆。

我落于地上。

风神水神默契地替我降了场大雨,洗刷了怨气死气和满地污血。

九霄贴在我身侧散着灵气,像在安慰我。

旁的世界俱有创世之神、天地共主,以寰宇灵气助万物生长,以清气为仙,和气为人,浊气为魔。过一把养成系的瘾之后,有些脾性疏冷耐得住寂寞的便做个天道,守着那个世界的规则。性子喜热闹的,也就此再次踏破虚空而去,堕入他熟悉的十丈软红。

可我们这儿没有。

这方天地是大千世界的缝隙里自己生长的,是个无人打理的孤子。它秩序未立,混乱翻腾,全靠几位天生地养的神仙分开三界。

魔族……倒也算得上可怜。

可为这欣荣草木和人间繁华,我愿做杀人如麻的魔头刽子手。

我要生养我的这个可怜也可爱的世界和平。

我匆忙在大帐前落地,收起翅膀凑过去看地图。溯月长剑在手,指向魔窟魔渊一带时的锐气寒芒毫不收敛,温柔的眉目也锋利许多。

众将最近收复不少失地,尤其是溯月,他率兵将魔族主力逼退五百里,困在暗无天日的魔渊中不敢再前来应战。

“诏安神君,我以为布重兵至魔渊正中不如派遣精英突袭。”我提议道。“魔渊地势崎岖险恶,且我族兵将少有通晓此地之人,又兼魔族狡猾阴毒,贸然用兵只怕折损过甚。”

“帝姬所言极是。只是魔渊阴寒,魔气入体不是寻常小仙扛得住的。何人前去合适?”朱雀族的赤焰将军问道。我绽开一个笑,朗声道:“我的神体在三千年前飞升成功之时便护持我,血脉里又是魔族最畏惧的红莲业火之力。叫赤狰跟着我,我即刻便能动身。”

一时满堂皆惊。溯月眉间一蹙,“炤澄,莫要意气用事。”“我已深思熟虑,只待主将示下。”我展开披挂单膝及地,抱拳道。“炤澄是天宫里娇养的公主、渺云山最金贵的小师妹,可耀瑗帝姬乃四海八荒的上将军,三荒之主一海之君,重责在身……不可推诿!”

又是半晌静默无言。在场者皆绝顶聪明,自然通晓此事利害。我刺杀偷袭胜算极大,若魔尊死在我手中,魔族那些蠢物自然溃不成军。但如我所说,魔渊险恶,我早便做好了有去无回的打算。

仍是溯月带头,扶起我之后将他的熠星剑握在掌中,向我深深一礼。“耀瑗帝姬大义,臣,自愧弗如。既然帝姬去意已决,那请帝姬饮一杯酿泉酒……权当臣等为帝姬饯行。”

眼前傲骨铮铮的将军,俱躬身行礼。我眼眶酸涩,“诸位快快请起……本殿受不起。”

那酒装在溯月的盔中呈上来。我仰头痛饮,也能品出些许桂花糖的甜味来。他是晓得我不爱喝辣酒的。

这厢我眼睛发红便能说是酒气熏蒸出的了。“诸位将军,后会有期!”我笑道。

赤狰是我契兽,即召即来。我翻身坐上它的脊背,握住它的角,喝道:“走!”

三里之外,浅蓝色的灵绳轻轻扯住我的衣角。我停在原地。

溯月在我心口灌了玄石咒护着。我在狰的脊背上倾身揽住他,由他热烈而庄重地吻着我。他的长睫时而扫过我眼边,留下了什么滚烫的东西。“澄儿,你得回来。你要嫁给我。我替你制嫁衣,我替你再做一件玉冠。”

我在他眉心留了一点艳红的朱砂痣,是我精血凝成。“我若回不来,你不准忘了我。随你嫁娶或收好看的女徒弟,但你不准忘了我。”我恶狠狠地道。

“你若回不来,我便守寡。”他弹了下我的额角,尔后转过身。“去吧,澄儿。”

魔渊很冷,且没有半丝光明。

赤狰能隐身,我亦能叫人觉察不到我的身形行踪。路上遇见魔物便顺手绞杀,左右魔渊里同类相食从不稀奇。

我借着它身上邪寒不侵的阳气慢慢摸索进了魔宫。

赤狰被我留在隐蔽处,隐去气息等我。我用神识告诉它,若一月后我未去寻它,便杀出魔渊报信去。

我身着从魔族小侍身上夺来的袍子,敛了周身仙气将九霄化成匕首藏进胸前,掐指易容,才端着血酒进了内殿。

原是魔尊为他的爱将骨壑饯行。我听着他们的言语十分好笑,悄无声息地在酒中投下剧毒。

那亦是一小瓶鲜血,取了万年道行的碧青蛇牙里毒液、溯月剑中寒芒与我心头血混在一道,只会让那杯血酒更为鲜美。只是十个时辰之后,若他不七窍流血爆体而亡,便是我们几个修行欠了账了。

青面獠牙的骨壑端起我手里酒杯一饮而尽,还不满足似的咂咂嘴。“好酒!待我归来再与尊上讨一杯来!”

“好!去罢,待你归来要多少有多少!”魔尊慢条斯理地挥手道。

约莫是死讯没能传进来,我并未听见魔尊暴怒的消息。

主殿附近红晶石极多,妨碍仙家术法,是以我也没能传些消息出去。

魔尊却是看上了我幻出的这张脸,叫我坐到他的王座上去。“不错,生得真好。”他蓄着长长的指甲,话语间声音柔媚,雌雄莫辨。我故作怯弱地低着头,眼波水一般流转。“尊上,奴、奴身份卑贱,如何坐得这紫莲座……”我惊慌地推着他的胸膛,咬着唇泫然欲泣。

他邪肆地笑了笑。“以前倒没发现我宫里有这等妙人儿。想来是王后……不肯叫我看见。”“尊上,求您不要……王后若晓得,会杀了奴……”我哀哀道。

不知是否我这副模样勾起了他的欲火,竟开始宽衣解带。“外头的,不要叫旁人进来。”他扬声道。

“你在本尊这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挑起我的下巴,欺身上来。

电光火石间,我抽剑正正刺进他心口,红莲业火碾着他的经脉滚过,几乎将魔核击碎。他悚然色变,一掌落在我胸前。

我从二十九级长阶上滚落,脏腑重创骨骼碎裂,伏在地上重重喘息。他盯着我手中的九霄冷笑道:“耀瑗帝姬真是好手段!”

我对他扯出一抹嚣张的笑容来。“魔尊这次可是修为大损,竟连我半丝气息都分辨不出。”“死到临头,何必嘴硬。传刑官,将她给本尊扔进水牢去!”他捂着心口流血不止的伤口踉跄地站起身。“三七酷刑不叫她尝遍不准死!”

他们想夺我的九霄。

我直接捏碎了它。充盈的灵气萦绕在殿内,不知崩毁了多少红晶。

水牢阴冷,无窗无椅。

他们以红晶锁链将我缚在刑架上。那些奇形怪状闻所未闻的刑具,他们也颇舍得往我身上使。他们刺来抽去,我的神体便当着他们的面儿愈合生长,气得一个个刑官脸色酱紫。

痛倒是能捱,毕竟到了最后都是麻木的。

就是颇为思念溯月给我做的各色花露与香甜可口的点心,还有他身上恒久的暖意。

我出生时,西海七十二只彩翼鸟绕殿飞舞,漫天彩霞连日不散。瑶池里的莲开得灿烂,花神谷也冬日百花盛开。

都道我是生来祥瑞之神,必有大作为。

可我在三百余岁时,便被疲于事务无暇照顾我的父神母神和长兄送到了渺云山。

渺云山很冷。我站在玉清宫前,一个温柔的白衣仙君笑着走来,用大氅将我裹住。“此处乃是天地至纯清气,仙体在此与凡人无异。若不穿得厚实些,只怕要风寒。”

他的眼睛真好看啊,像春日明媚的桃花,又含着一汪纯澈的清泉,有天光云影共徘徊。

我乖巧地行了礼,唤道:“炤澄见过师尊!”

他怔了怔,复又笑了起来。“从今往后你便是渺云山的小十一了!”

山中日月长。

我那十个师兄师姐都是和善的人,又因着我年纪小,对我颇为疼爱。

师尊讲课妙趣横生,我们若提了刁钻的问题,他大都能答上来。逢他不会的,便带着我们一道查阅书籍。

他厨艺极好,山上能种的那几样灵气充沛却味道寡淡的仙草仙果常被他做出花儿来,哄着我们吃下去许多。他偶尔带我们去凡间,看烟火放花灯,尝尝各色食物,自在逍遥。

他罚我永远有理有据,总是先同我细细说了错在何处,翻开门规看看该罚多少。若是打了手板,他还会亲自给我上药,叫我这几日歇了练剑画符,读读书听听琴了事。

唯有一次,师尊护着三师兄渡上仙雷劫时受了伤,还强撑着到错云峰净化魔气。妖毒侵体加上劳累过度,叫他连着咳了好久的血。

我瞒着他和师兄师姐们跑去错云峰,勉力杀了只穷奇,拔了它守着的雪盏花给师尊入药。他服了药昏睡了几日,醒来便好得七七八八了,最多是身子还有些虚。

但他蹙着眉到我寝居门口,冷声叫我出去。“炤澄,你如今是愈发没规矩了!错云峰危险,也是你私自去得的?”

彼时我也是气盛的心性,梗着脖子就道:“您瞧我伤了不曾?您自己教出的徒弟,也该对她有些信心才是。”

他有些气急,又咳嗽了几声。我过去扶他,被他甩开了手。“炤澄,你自去水月居后园罚跪,何时知错了何时回来!”

我便直挺挺地在那方极冷极萧瑟的园子里跪了六个时辰。中间五师姐浅雯给我带了热汤,心疼地拂去我眉上睫上的雪花。“我的小十一,你快认错吧。不然师尊要让你跪到何时啊?”

我仰头灌汤,趁机抖落了眼角的水。“我没错!他愿意这般,我跪就是了。”

最后月上梢头,溯月才急匆匆地赶来,俯身将我打横抱起。“你去替为师采雪盏花,为何不肯说出来?”他音色微愠地问。我浑身骨肉僵冷疼痛,倦倦地呢喃了句“师尊也没问”,便蜷在他怀里闭目养神起来。

他的斗篷带着体温和暗香落在我身上。“是为师妄断,错怪你了。为师等等便去自己领了罚。”

我半梦半醒地想起他定的“妄断起事者,罚鞭三十”那个可怖的规矩,于是撑开眼皮扯住他的衣襟。“不算你妄断……是我自己不肯讲。”

恍惚间身上有些发冷。我往他怀抱深处钻,轻轻地道:“我想吃凡间的桂花酒酿……师尊,你替我去买可好。”

他温声答应:“好。”

我痛得喉咙嘶哑,半个字也滚不出口。对面手持带毒倒刺长鞭的魔后阴狠地瞧着我。“你敢伤了尊上,我便叫你生不如死!”

这些时日,只怕我要将一身的血流空了。

又是几鞭刮过脊背,其上沾染的火寒毒逼得我从口鼻内不断呛出血沫。她一脚踏在我脖颈之上,狠狠地碾着。

眼中沁出不自觉的泪水,我喘息艰难,眼前黑雾连片几乎昏厥。良久,她放开我,锦履猛地蹬进我的小腹。

好痛……

师尊,好痛……

你们若再不兵行此处,我便要陨落了……

头次跟师尊并肩作战,是我历过上仙天劫之后下山除梼杌。

梼杌与我曾经斩杀的那只小穷奇不同。那只穷奇是上古妖兽的一片鳞片生长,这梼杌却是真真的老家伙。溯月佩着熠星揉了揉我的发顶,和声问:“害怕么?”

我迎上他暖阳似的眸光,扬起唇角。“不怕!”

那次我被梼杌甩进水潭,身上也是又冷又痛。溯月没多久便寻着了我,将我揽过后第一句话便是,“我在,别怕。”

越来越痛了。

神体自愈也有限度,如此这般频繁的重伤早就耗干了我的灵力。

我究竟还在撑什么呢。

“澄儿,澄儿?”这是溯月的声音。

他挥手斩断了我手腕上的链子,接住我软软倒在他怀中的身体。“我来晚了……没事了啊。”

我端详着他。他昳丽的眉眼间是还未卸去的煞气和小心翼翼的温柔,眉心一点朱砂更衬得他清绝无双。我伸开手掌贴在他心口。“师尊,我好怕。”

“没事了。”他声音发颤,轻轻吻着我的眼角。

我支撑着落地,扶着他的手勉力站直。“我要同你一道走出这扇门。”

门外是一片圣洁的白。天族将士纯白的盔甲倒映着满地血光。见我二人出来,他们的呼声排山倒海地袭来。

“神君千古!帝姬千古!”

我兄长也在此处。他以皇族之礼化作真身火凤,垂首轻蹭溯月与我的脖颈。

这是感激,亦是认可。

我朝溯月勾起了一抹明艳的笑。“溯月,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说是吧?”

他宠溺地搂住我,“自然。”

那一瞬,我心头执念俱消,靠在他肩上便昏了过去。

“小十一,该喝药啦。”浅雯拧了下我的腮,带着些许无奈道。“师姐……你看我都快好了,能不能不喝了啊。”我摇了摇她的袖子。

她那两弯柳叶眉登时倒竖。“怎么,睡了七日吐了十几次血的不是你了?才刚能起身坐一阵便觉得能跑了?师尊不在我管不了你了?”

我认命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这段时日溯月与其他王侯将相都去处理战后事宜了,留师姐照料我。我本以为她那么温和当是好说话的,谁知比我师尊凶多了……

好苦,不愧是我师尊的药方。

他回来那日我穿着中衣在窗边抚琴。

我听得有人蓦然跳进窗子,敛着气息站在我身后,似是怕惊扰了我。我微微勾了勾唇,将手下的《广陵散》换作了《凤求凰》。

“澄儿的琴音沁人心脾。”他横抱住我的肩,将下巴抵在我颈窝。他气息温和,还带着隐约的湿意。我伸手拢住他搭在背后的发。“我好想你啊。”

他低头在我颈侧轻轻吻着。“我也一样。”

他的发分明湿着,想来是匆匆沐浴更衣毕就来找我,连净身诀都忘了使。

正想着,一对好看的薄唇便送了上来。我阖眸应和着,由着他攫取我唇齿间的甜味。

“我们何时成亲?”一吻终了,我搭着他的肩轻喘着问道。他眸色深了些许,声音也不似以往温润:“典仪具备,只待新娘。”我不依,“你往前说你亲手找我嫁衣的料子——”“当真是我亲手找的。雪莲浮光锦,用蔓珠莎华花瓣染色,绘仙鹤青鸾纹样。我都记得。”他轻轻掩住我的唇,笑着道。

他牵起我向仙冢去。我们祭了于大战中陨落的六师兄、九师姐和九霄剑灵,还有千千万万的天族兵士。我没忍住落了泪,抱了抱他们的碑。

六师兄曾经很爱逗我们,长相风流多情,不知有多少小妖给他递过蹩脚的情诗。九师姐性子泼辣开朗,当年追大师兄乘风的时候堵在人家门口不叫人出去,逼着害羞的大师兄说了喜欢。

“澄儿,他们是光荣的。”一双温厚的手揽住了我发颤的肩膀。溯月同我一道半跪在地,一下下抚着我的脊背。“为仙者,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护佑四海八荒安宁。”“那你当初还要叫我一个苟且偷生去。”我吸了吸鼻子,顺势靠在他怀里。他抹掉我眼角的水痕,“那是我唯一一次的……私心。”

我将手中的酒洒在碑前,郑重地叩首。

然后和溯月去太极殿,上妆成婚。

我着凤冠霞帔,并不佩盖头,冠上流苏垂在眼前。溯月一身沉稳的浓黑色,衣摆上是银线勾出的青鸾与白鹤。

我们对望一眼,执手,登上三百级青玉阶。

“神君千古——”

“帝姬千古——”

听闻兄长也要成婚了,新嫂嫂是从前的春神琉若。

她做点心最好吃了。

我骑着赤狰往花神谷那边赶,想着当是能看见百花齐放鸟雀争鸣的奇景。谁知半路里我骤然眼前一花,险些从赤狰背上摔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耳中已然只剩嗡鸣声。头痛和恶心要命地一齐翻涌上来,连带着小腹也密密麻麻地泛起疼。我倚着这头焦躁的兽,难受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澄儿!”一个清润焦灼的声音骤然响起。我被赶来的溯月揉进怀里,“你哪里难受?澄儿?”

我抓着他的胳膊干呕,头疼欲裂,腹痛如绞。他抓起我的手给我诊脉。“我也不知……师尊……痛……”我艰难地道。

“澄儿乖,我带你回去……别怕,会没事的。”他柔声安慰道,抱着我坐上了赤狰的脊背。

他将我圈在怀里挡去疾风,又贴着我的心口给我渡灵力。我依旧有些恶心,又兼浑身无力,但好歹是不痛了。“阿月,还是难受……我怎么了呀。”我连撑着不阖眸都费劲,但也难以就此成眠。“你要做母亲了。”他抵上我的额头,语气轻柔又疼惜。

我怔愣。

“当真么?”我抓住他的袖子。

“当真。”他低头吻我眼睫。

我在他怀里安心地闭上眼。

那一刻,我是九州四海最幸福的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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