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老街巷之（35）——朱家园

苏州老街巷之（35）——朱家园

苏州老巷子收藏的历史里不总是鸿儒雅士、书香世家，也有例外，朱家园即是。朱家园的名字来源于被历史锁定为奸臣的苏州人朱勔，他与蔡京、童贯等人被合称”北宋六贼”，与他有关的第一关键词就是“花石纲”。

现在朱家园格局不似通常的巷子，如说是在主巷侧身组合支巷里弄，也不完全准确，难以很明显分清那一段是主巷。倒更像古代的“坊”，或如今的街区，是好几条大小曲直各异的巷子组合。在巷子里很容易看见老屋的瓦屋顶与渐次升高的新建筑的对比，知道还有些老屋没被新起的建筑挤走。我想象这个片区该是当年朱勔的“同乐园”，随着后世的变迁，易主、分割、混住，慢慢把一个完整的园子变成如今被割裂的模样。

朱勔当年的园子名为“同乐园”，记载在苏州盘门内孙老桥东南。实际离西向的胥门更近，估计是盘门名气更大吧，人们更乐于借用盘门为坐标。苏州雍振华老师的《千年苏园话沧桑》是以苏州园林的历史为主题，他发给我这著作的电子版，正好借用。

据雍振华老师书中所讲，同乐园盛时园大一里，园中有“神霄殿”、“上善庵”、“纠察司庙”、“双节堂”、“御容殿”、“御赐阁”、“迷香楼”、“九曲桥”、“八宝亭”等建筑，其豪奢程度堪比京师御园。

这个豪奢的同乐园里，一定有朱勔为徽宗皇帝采集“花石纲”留下自用的奇石异珍。不过这些都已丝毫不存，留下来的只有朱家园这个名字。据说后来山塘街上桐桥遗址旁的绿水故园就是朱家园的异地重建，因于同乐园在元代曾名“绿水园”。这还是一处南社纪念和活动的场所，门不常开，远看规模，也不像历史记载的一里大小的园子。

翻看《宋史·朱勔传》，朱勔家族的发迹是起于他父亲得遇蔡京，进而受到宋徽宗的重用，特别是在建造皇家园林艮岳时，朱勔在苏州设立应奉局，在江南为徽宗皇帝搜集太湖奇石等“花石纲”而功成名就。皇家御园艮岳兴建于内忧外患的北宋末期，建造用了五年，建成存世仅五年即毁于宋金战争。五年的建造，还有朱勔在江南的建材物资搜集，耗费了人力物力，而宋徽宗在《御制艮岳记》中却说“真天造地设，神谋化力，非人所能为者，此举其梗概焉。”原来是神谋划，不是人力建成。皇帝深居宫室，他不知仅“花石纲”一事，就激起江南社会动荡，江南方腊起义正是以讨伐朱勔，以解“花石之扰”为名。“中原自古多亡国，亡宋谁知是石头”，这句诗是元代诗人所写，可见花石纲之祸。

如今的太湖三山岛是一处有名的旅游景点，其中花石纲采矿场遗址是游客感兴趣处，走到此处总有人说奇石早已被采运往都城开封，剩下的残山剩水也有奇峭处。太湖石的精华在于皱、漏、瘦、透，今天的留园里，冠云峰是镇园之宝，就是太湖石的代表，据说是当年花石纲所遗。苏州还有其他院园子亦有当年的花石纲遗物。

智取生辰纲是《水浒传》里的经典章回，这些礼物用“纲”字是指货物的规模，生辰纲有十一担金珠宝贝，没有特别提到有花石之类。在徽宗朝崇尚赏石的年头，奇石一定是重礼。特别是对于深居京城担任要职的蔡京之流，书法造诣和文士之风，他所中意的一定不仅仅是珠宝，投其所好的送礼人也当会附庸风雅。而在水浒传的生辰纲里只草率的说是十一担金珠宝贝，该是施耐庵考虑到梁山上的英雄不需要奇石异草吧？

方腊起义呼喊要除朱勔，受御史弹劾，宋徽宗罢免了朱勔及裙带。起义平复后，徽宗恢复宠信朱勔如旧，被金兵追赶逃亡中也带着朱勔。还是继位的宋钦宗迫于朝野诛杀“六贼”的呼声，将朱勔父子罢官流放，据说是在流放途中的广东龙川被押送人员斩杀。史说，朱勔被被罢黜之后的朱家园被愤怒的苏州百姓抢砸一空。看来朱勔身后不久，朱家园即已荒废。不过留着这个名字也是有意义的，赵家王朝朱家毁，花石纲这一特殊的事物也是宋代正史的重要内容。根据对朱勔这位铁定奸臣记录中的蛛丝马迹，他也不是一无是处，看样子他在堆山造园方面还是有点特长，如果不攀扯上花石纲，说不定他就是一个园林家。

与大多数苏州老巷子一样，如今的朱家园市井生活气浓。窄窄的巷子，有很多花盆沿墙边摆放整齐，叉路口的小商铺很从容，不需要吆喝也不在乎来客多少，晾晒的衣物悬在头顶上，被风鼓起时才会被行人留意。书香会在老巷子里穿越历史收藏许久，朱勔的豪奢却会被历史的时空割弃，更多时是归于平常，就如今天的朱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