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包弟”引出的人性思考
再次执教巴金先生的《小狗包弟》,便再次想起了李敖先生说的:我认识的人越多,就越是喜欢狗。这句话似乎体现了李先生的偏激,但也似乎不无道理。
关于狗,我也有许多的记忆。早年间生长在农村,每年家里都会养上一条柴狗,每每是从亲戚朋友家里抱来或是在集市上买来一只小狗崽,然后往家里里一扔,似乎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照料,它就自然长大了,自然的就会在门口迎送我们几兄弟上下学。那时是散养的,但也没听人说哪家的咬人了,倒时不时地会在夜深之时咬几声,似乎是在告诫主人,外面有人经过。虽然它不辨好坏,但也就是这几声让深睡的村人们得以安心睡觉,消除疲惫,以便迎接第二天艰辛的生活。
可惜的是,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家里养的狗永远是活不过过年的。因为到年底了,爸妈都会把它卖了,换点钱,贴补家用。记忆里,似乎也有不肯过;可是每次放学回来,便看不到那日日见到的身影。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因为那时,我也知道,家里条件不好,卖狗是可以换过年的好吃的或是买新衣服。
当然,我和我的家人都知道狗的可爱与可贵,但我的父母更知道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他们从把小狗带回家的那天起便做好了年底的打算,这与养其他的鸡或是猪目的是一样的,所以,他们不会感觉到愧疚,但必会有不舍,因为一年的相处小狗也带给了他们温馨与快乐,但与生活迫切需要相比,那些似乎便退居次要了。
说回小狗包弟罢。文中提到了两条狗,一条是不具名的艺术家的邻居养的,一条是巴金先生养的。它们的命运是一致的,因人而死去。
因了艺术家常常用吃的东西喂狗,所以当邻家小狗看到艺术家在台上挨批斗时,便亲热地叫着为艺术家抚摸伤口且不肯离去,然后被专政队用大棒打折了腿才哀鸣着离开……艺术家在三年后从监牢中出来买了肉去看望小狗,可小狗早在三年前便死去了……这里我们可以读出艺术家的良善,也可以看出狗的知恩。当然,我们也可以读出那些高举大棒的专政队员们的残忍与滥杀与暴戾,狗有何错,一眼不合便施以棍棒与脚踢?狗与专政队当无利害冲突,也无利益纠葛,他们为何施此毒手?妄推一下,是不是久被扭曲的人性看不得人性的温暖与温馨,故而要破坏甚至是迫害一争美好与良善?或当如此吧!
再说包弟吧。据巴金先生说包弟是极可爱极讨人喜欢的,更是极忠诚的,故家人朋友都十分喜欢它,萧珊先生会特地带肉骨头给它,日本友人在与巴金先生久别重逢后还会提起它……可在文革那样一个人性被遗弃甚至践踏的时代里,巴金先生与萧珊先生为了怕包弟引来红卫兵给自己本就惊惶的生活带来更多的冲击,所以把包弟里送到了医院用作解剖。他说曾感到了轻松,因为包弟终于不会给自己引来灾祸了,可过后他感到了愧疚与羞耻,甚至是熬煎!巴金先生把自己解剖得很清楚:一方面送走是为了保全自己及家人,一方面是责备自己伤害了无辜的包弟……
生于乱世,人又何辜,狗又何辜。只是我们看到了人性当中的复杂:自私,为切身利益可以牺牲无辜者;自责,伤害无辜让自己良心难安。但很多时候,很多人在两难之境时,总是先选择自私的自保,然后再洒下自责悔恨的泪……
人性如此乎?我不敢断定。因为我也在人类的史书上读到了许多无私的人,他们做事做人少以自身的利益与安全为出发点,李陵之祸中惨遭宫刑的司马迁是如此,抬棺出征的左宗棠是如此,横刀向天笑的谭嗣同是如此,五四运动冲向街头惨遭击杀的学生们亦是如此……正如鲁迅先生说:中国向来就有埋头苦干人,拼命硬干的人,为民请命的人,舍身求法的人,他们中国的脊梁。他们又向我昭示了人性的伟大!他们的人性光辉在历史的天空熠熠闪耀,永难磨灭!
可鲁迅先生又说: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所以,在这个世间的夜晚通常时黑漆漆的,只是在黑的天幕上会点缀上许多星子,偶尔还会有一轮明月经天。这或许就是对这个人间人性复杂的最好的比喻罢。
近些日子有一件新闻很是火:一声乐系学生因家人去世向老师请假被拒绝,该老师表示:“你可以回去,但我要扣分。”随后,该老师在全年级合唱课上公开拿该生隐私做例,并表示:“如果这学期你家里面有四个人去世,我这门课,你只能重修。对此事,我并不想说关于教育的问题,只想说说普遍的人性。
学生家人去世回家奔丧,是亲情伦理的需要,向老师请假,对老师表示了尊重,这都体现了这个学生人性中良善的光。而老师以隐私做例以儆众生,是为不尊不恭,妄说学生家里四人去世便须重修,当为不仁不德。在这位老师讲此话的时刻,人性天空定是黯然失色的。
我不敢说人都得尊恭仁德,但人性当中须有不忍人之心。孟子曾说: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那么,至少在那位老师脱口说出那句话时,他人的人性中的恻隐、羞恶、是非是缺席了的。因为小狗尚且能为自己的邻居舔舐伤口,而一个老师却不能对自己的学生流露丝毫同情,反是语带讥讽与打击!我想,在那一刻,在那个讲堂里人性的光辉定会黯淡……
如果那个课堂里有条狗,它是不是会逃离那个黑暗的课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