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捉凶手
陈骐刚到江西当佥宪时，夜里梦到一只老虎身上插了三支箭，跳到他的船上，吓醒了就有点惊异，不知道这是什么征兆。上任后就看到个吉安一女了谋杀亲夫的案子，很有点怀疑。原来，这个女子许配给一个庠生（就是进了学，可以免费上学且可领到朝廷钱的读书人），女子家里很富有，而男子家里却很穷。女家就经常周济男家，这个庠生很感激老丈人家，就把这事告诉给自己的好朋友周彪。周彪家也很有钱，又听这个庠生说他未婚妻如何漂亮，就想把这个女人搞到自己手里，想了半天，终于想了个办法。到结婚这天，周彪作为伴郎与庠生一块去迎娶新娘子。走到半道，却遇到一伙强盗，将庠生杀死了。庠生的父亲看儿子死了，悲痛之后，想来想去，他自卑的心理就作怪了，竟怀疑是女家嫌他们家贫，将儿子杀死，好将女儿嫁给富人家，却不知道这都是周彪在后面谋划，杀朋友，夺了朋友妻，竟将女家告到官府。古代女子低人一等，什么脏水都往女子身上泼。当年，赵匡胤当皇帝后，宠爱一个女子，几天不想上朝，后来一想，不能这样做，但他却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却是把自己的错误都归结到那后妃身上，认为是妖物乱天下，回到后宫就把后妃杀死了。（想来，赵匡胤的皇宫里的女子，都是猪八戒样，又丑又笨。所以，这就开成了两种后果，一是按照孔子“我未见好德如好色者”理论，宋朝的皇帝们都很节欲，固而后代就稀少，皇帝常没有儿子，总得让宗室近亲接续大统；二是按照遗传的说法，丑笨的妃子的基因影响宋朝皇室后代，皇帝大概都有点笨了，竟一直给外族纳币称臣。呵呵，这是胡说了）官府一遇到这样的事，习惯思维一作怪，当然又是将罪责推到女子身上，认为是女子有奸情，杀了亲夫。陈骐看到这个案子后，感觉不对，不能这么简单地认定，于是，找来个稳婆（就是供职于官府的接生婆，兼验女子贞操）查验女子是否是处女。幸亏女子有处女膜，还可以表明贞洁，如果没有这个东西，可怎么得了，女子的清白就没法验证了。不说古代了，就现在的中国，有多少要被冤屈呀。像山西麻旦旦，一个未婚女子，警察硬说人家卖淫，最后不还是处女膜还了她清白吗？今年还是去年，河南还有一个别的地方，也出现了同样的案例，都是处女膜还给这些女子的清白了。上天呀，难道造人还得特意给人加上一个品德的生理印记吗？陈骐让验了之后，发现女子还是处女，那就没奸杀亲夫的事了。于是，找来庠生的父亲，问他儿子平时和谁最好，回答说是周彪。陈骐突然就想起自己的梦来，虎身上插三支箭，不正是个彪字吗？于是，陈骐就发文取吉安有学问的士人修郡志，各地报上名来，周彪的名字也在其中。陈骐宴请这些学子，特意把周彪带到后堂，屏退了左右，叹息一声，装作推心置腹地说：“你杀了庠生，想娶人家的妻子。我爱你的文才，不忍心杀你，你实话告诉我，我好救你。”周彪一听，错愕战慄，一头跪在地上，把罪行全交代了。陈骐录了他的供词，抓捕了同谋装强盗的那些人，一审问案情就大白了。
这个故事很点神奇，但很能看出古代人对待神鬼的智慧。论语中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孔子不说这些事，就是将各种神奇的事给予合理的解释，用理性却把握它。孔子有个很聪明爱抬杆爱睡觉的学生，叫宰我，就是孔子骂他朽木不可雕的那个人，他常向孔子问点怪问题，难为孔子。有次他问孔子：“黄帝活了三百年，请问黄帝是人不是人？怎么能活三百年呢？”这拗蛋学生问这个问题还真把孔子难住了，他说：“宰我呀，禹、汤、文、武、成王、周公，这些人的事迹你还没学完呢，黄帝就更早了，更伟大了，你先别学这些，我也就不给你讲了。”宰我一点都不给老师面子，犟着脖子说：“我就要问这个问题。”孔子没办法，只好强词回答说：“说黄帝三百年，是说他活着时，百姓得了他带来好处一百年，死后人们敬畏黄帝的神灵又一百年，他的教化人心的道德，百姓坚守了一百年，合起就是说黄帝三百年，哪里是说黄帝活了三百年呢？”这就是儒学的传统，总把一些神异的事，用理性来回答。所以，古代有圆梦的风俗，就是将梦这怪异的事――当然，现在心理学证明那是人的潜意识活动――给予理性的解释，现实的解释。
陈骐就是沿着这一思路破的案子，从梦里的怪异，看到眼前的事。但陈骐以梦破案的逻辑有点牵强，如果用现在心理学来解释的话，我想是这样的：陈骐刚到一处上任，不摸情况，心里不安，一操心精神就不好了，夜里就常作梦。梦里焦虑就出来了，他想放松，打猎去，就梦到了老虎带箭。但同时，又觉得放松不得，于是，又梦到老虎跳到他的船上，直把他吓醒。这本是一个算不了什么的梦，正常的梦，但却引起了陈骐的警惕，于是，认真想每一件案子，看到女子杀夫一案，就看出了破绽，追寻线索，就轻松破了案。然后，再由凶手名字叫周彪，就想到他做的那个梦了，老虎带三枝箭是彪字，跳到船上含一个“周”字，反推就说是做梦破案了，想来，他那段时间做梦肯定不只是这一个，他没有记得，只记得这个，就是因为这种凑巧。
我这也是学了孔子，将一切都理性思考吧。
二○○四年十二月三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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