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村故事】罗冠岭 果然灵
作者:聪丛
罗广寺 罗冠岭
伏虎玄坛赵公元帅
宁海西乡金家岙与莘村岙,分别位于罗冠岭东西二麓。相传金家岙吴氏入住时,方圆地带人烟稀少。至明朝中期,沿海兵乱不止,娄氏、赵氏、王氏、金氏、夏氏等相继择岙入迁,于是罗冠岭逐渐成了两岙相接的往来要道。
彼时罗冠岭一带树木茂密,林藏猛兽。饿急了,虎豹时常下山觅食,两岙祖辈为虎所伤的传闻与记载历代均有。
听说白峤岭头原本也有虎患,自从有了赵公元帅镇守,行人往来平安。两岙主事者商议后,悄悄前去白峤岭头请来“伏虎玄坛赵公元帅”神石牌位,供奉在正乙玄坛殿之中,以祈驱兽安民。
老爷殿神灵显赫
赵公元帅,即赵公明,足踏猛虎,手执金鞭,黑面髭须,传说他能祛病禳灾,又能主持公道,买卖得利,乃成为财神。往来者于初一、十五,入殿奉香,诚抛筊贝,轻摇签筒,求财得财。每年的三月十五庙会,更是香火旺盛。
在历届住持的护持之下,如今罗广寺梵音绕梁,乃清静修行之佳地,聚贤楼正在修建之中。界铭法师与通悟法师于每周六晨间与居士们共参佛经。
通悟法师讲解金刚经
峨冠积翠,樟荫夹道,灵萃之气,毕集于此。罗冠岭老爷为两岙百姓世代敬奉,威灵显赫。“有求必应”之类的匾额,挂满了梁间门楣,也堆满了屋角一侧。
以湿布轻拭一方百年老匾,“果然灵”三字泛着淡淡的红光,呈现在世人面前。其混圆字迹,有如佛相温存,堪当镇殿之宝。
信女周如花于光绪己丑年
(1889年)拜答
轶闻三则
轶闻一:三日之内察访高明医好背痈
1955年,刚土改不久,格水村的夏桂清原系莘村岙保长,时年63岁,尚处管制之中。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他背脊肿得跟钢精镬一样,已经卧床三月,无法动弹。
只因人生无常,娶过二房妻子均相继过世,待第三房妻子张氏过门,生下一子一女。丈夫病重需服侍,儿女又尚幼,张氏忧心忡忡,时常暗自哭泣。
眼见得没了活命的指望,侄媳娄氏遂上门商议:“ 婶,人家讲呒识法,问菩萨,要不去罗冠岭老爷殿求求吧。 ”
娄功化,金家岙上庄人,通文墨,善文书,也懂点拣日子相风水这类阴阳之术,是侄媳娄氏的兄长。1949年农历五月十五日火龙席卷了整个上庄,功化祖屋也未能幸免,暂寄住于老爷殿的西横厢,一晃已好几年。
这一日,功化听妹妹说明原委后,便去东山村专门走了一趟。东山村有位娄尔富,人称“老爷壳 ”,能降童。
功化念完忏神咒,准备好笔墨纸砚,等“老爷壳 ”上坛作法时,传授祛病之术。不一会,但见“老爷壳 ”手一拍,跃上桌。“ 你个小妇人,夫家几代积善,尔今小儿绕膝,我在三天之内察访高明,定当医好你夫之病。 ”几句话刚说毕,旋即退坛。功化见状急了,与张氏言道:“ 表婶,老爷也没指点用药的方法,也没说解厄之术。这可咋办? ”彼时值建国初期,百废待兴,医院的医疗条件尚且很差,三天内又到哪去找名医?张氏不觉又愁容满面。
话说第三日下午四点多,老爷殿里进来两个着中山装的陌生人。那时一般百姓都着粗布衫,有文化的穿长衫,至于着中山装已是相当时新了。功化在厢房楼上伏案书写,他听见外面有响动,伸出栏杆张望,见有生客入殿,撩起长衫步下楼来。“ 两位先生从何而来? ”“ 我们是新昌人,行医的。 ”“ 咋到这儿? ”“ 罗冠岭相当有名,路过特意进来看看。 ”灵光一闪,功化想到三天前的老爷预言,试着问道:“ 这岭脚我有个表叔,背脊肿得跟钢精镬一样,不知能医否? ”他们用新昌话笑答:“ 造造看,造造看。 ”
功化把两位医生带到格水村,夏桂清此时俯卧在房中。功化入室轻呼:“ 先生来了。”年长的医生仔细察看后说:“ 这是背痈,你是长期劳作之人,背部皮厚肉糙,化脓后无法往外排泄。 ”功化急切相问:“ 可有办法医治? ”“ 医是好医的,只是需开刀!现在还好开,再过几天,脓往里走,人就没命了。 ”这时夏家兄弟子侄都围拢来,堂弟说:“ 老大,外科医生的话不能听的,不要开刀。 ”“ 你们别多嘴,不要多说了。 ”病中的夏桂清仍号出如令,卧床三月,饱受病痛折磨,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扭头问医生需多少医药费。“ 18万 ”,彼时柴一厘一斤,一万元作一元用,18万也是一笔不菲的数目。
大房很暗,大家把夏桂清扶出到檐界,脱去外衣,医生拔出一把锃亮的带柄长刀。“ 哇,银子刀!”围观者一阵惊呼。“ 这是手术刀,银子刀是不能做手术的。 ”医生耐心解释着,一边在病人背上斜斜拉了一记,刀碰厚皮,声色勿动。再一使劲,嗤一记,破皮而入,然后用铜梗一绞,脓血倾盆而下。这位硬汉在无麻醉的情况下,开刀尚且不喊痛,此时铜梗绞及皮肉,痛极之下,方闷哼一声。医生再用棉纱芯外面裹着毛边纸塞进手术疮口处吸脓,至第三天脓血减少,半个月后才收口,此时病情得到控制,化险为夷。
住在格水夏家看病的这半个月里,闲聊中得知,这两位医生,年长的叫王肇钱,原是国民党军医,那年轻一些的叫汪宝山,坐堂医生出身。他们与夏桂清一家相处融洽,看夏家幼子年少懂事,想收他为徒,带他行医学医,可是夏桂清哪里舍得爱子远行。
时光过了近三十年,当年的夏家幼子孟先生已是人到中年,其长子初长成,师从金家岙娄姓为师学习木匠。那天老师头家竖屋,孟先生挑了一担竖屋酒前去庆贺。上岭后,在老爷殿前歇上一歇,无意间看到上大殿有位老者正在转悠,似乎是当年的汪宝山医生,于是上前招呼。汪医生一愣,此间何以有人叫得出他的名字?孟先生连忙笑问:“ 三十余年前,这岭下有个老倌生了只背痈,是否您医好的?”“是呵,我正在寻呢,寻勿着。”“那就是我爸,我长日记在心上。”旧缘相续,又在罗冠岭偶遇,孟先生急忙将一担酒寄在大殿,先将汪医生带到家中,嘱咐母亲与妻子务必殷勤款待。此时,孟先生之父夏桂清寿至八十已作古。这一次,孟先生挽留汪医生又住了半月。聊起过往,方知王医生后来成了新昌县人民医院医生,已故去,而汪医生进了小将医院。汪医生于1946年喜得一子,因妻子临盆之时,有喜鹊在屋檐欢叫,故取名喜魁,在小将医院做会计,“你字写得好,我儿子的字也写得好”。于是友情又延续到了下一代,由于双方都酷爱书法,素未谋面的两个人还互通了一段时间的书信。
因时常感念罗冠岭老爷救父之恩,孟先生凭己所能,写牌修殿,时常协助打理。
补记:编者通过新昌小将医院联系上汪喜魁先生。得知汪宝山先生出生于1906年,其叔于宁波百丈街开有一家药店,他原本在店里坐堂,擅长针炙。后日寇入侵,于1946年回到新昌老家。退休后也闲不住,喜欢到宁海、天台等地一边行医一边游赏,直至87多寿终。汪喜魁先生得闻与其父有关的这段过往,他说父辈在行医之时,偶然经过罗冠岭,能如此机缘巧合,治愈夏老先生之疾,或许是冥冥之中一段难得的善缘吧。
轶闻二:求签不诚之罚
罗广寺内珍藏有药签诗一册,共一百签,抄于质地良好的布上,装订成册。求者心诚则灵,按方取药,祛病消灾。
2019年6月1日,界铭法师专程拜访了老中医尤一心老先生及其徒弟陈医生,探讨了这些药方的奥妙。尤先生细阅后表示这些药签诗出自旧时医者之手,堪称平安方,在缺医少药的岁月里,或许缓解了无数病贫求医者之急,值得珍藏。只是旧时人体偏寒,在某些方子的配伍上与如今的患者略有不同。
尤一心医生师徒共阅药签诗
翻到第73签,着实有意思,面对似信非信者,老爷也把问医者来轻训:“ 心不虔来意不诚,到坛何必问神明。莫把笑语轻狂诺,沐浴斋戒再达情。"
说起这来意不诚之事,也有一段佳话。相传一日有县令自罗冠岭经过,人言罗冠岭老爷殿很灵验,也前去一试。于是捧起签筒,晃了几晃,掉出一根,一对照。"来心勿诚,罚油三斤“。见状,把签棒塞进高靴暗藏起来。再求!第二根,第三根,仍旧如此。装了勿相信,问庙祝筒内此棒到底有几根?庙祝回禀,罚油三斤只有一根,要么罚四斤、五斤。他伸手一摸,明明扔进的三根签棒,只有一根了。
轶闻三:还愿莫爽约
金家岙上庄有娄小员,十六岁时游泳致聋。其时逢抽壮丁,保长功化也舍不得身边这些活跳跳的青年去当炮灰,就以小员充数,窃以为耳聋者部队应该不会收用,不久会被退回。不想时逢战乱,兵源紧缺,小员被部队招用了,不日要开到台州府去集合。
其母周氏忧心如焚,紧急变卖田产四处筹钱想赎回独子,却也不得法。走投无路的周氏就以小脚之躯一路追随部队,当时连长恰为金家岙的娄宗阳,周氏苦苦哀求宗阳,能放儿回乡,无奈宗阳也无权作主。可怜一片慈母心,半个月奔波折腾下来,已不成人形。宗阳见状,实为不忍,就托人带信,让金家岙族人修书一封,假称小员已放回乡,请她速回。原本心如死灰的周氏至此方折返回乡。
回家后的周氏久等儿不归,思儿心切又忧虑无奈,唯有在罗冠岭老爷殿前祷求儿子能早日平安归来,并许诺来日以全猪还愿。
一晃过了八年,小员随部队辗转来到了福建。1949年一场激战,待炮火平息,战场上已是横尸遍野,他奇迹般地从万骨堆中爬出,并保得一命,到附近百姓家中讨来一件旧衣衫换上,千里迢迢沿路乞讨,一个月后方抵达家门。
衣衫褴褛的儿子历时八年后果真生还返乡,母喜极而泣。其时小员之妻也苦苦等了他八年之久,再逢之时,流不尽的辛酸泪。
儿子回来后的第一年,周氏养得一头猪,思量着若请屠夫上门宰杀零卖,则损耗良多,故将毛猪判了,卖个好价钿,然则如此一来,便无整猪可去老爷殿前还愿了。次年又复如此。至第三年,正当周氏又拟如此判卖之时,是夜家猪为虎所盗食,次日清晨上山种麦的村民只在地角看到了一只猪肚。
周氏虽痛悔不已,也自知许愿之事爽约再三,或是赵公元帅足下神虎前来收回所许之物?左邻右舍得知原委,敦促周氏速上老爷殿备香祷求。
罗冠岭老爷庇佑一方数百年,却也劝君佛前诺不轻许。
罗广寺现任住持界铭法师
注:讲述者娄宗恕,夏孟长,娄银烈,吴兴法,娄惠风等。文中孟先生、小员系化名。
金家岙故事
一:【一村故事】“东观山八人塘惨案”纪实。烈士娄道良故事(见7月15日宁海报)
二:罗冠岭,果然灵
三:逆水西流金家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