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书与一幅画里的临安｜李莉 ·早茶夜读613
613| 读城记2020
文/ 李莉
50岁，全职妈妈
本月的读城书单是《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国日常生活》。通过一本书读懂一座城，这个目标过于宏大。一座城市包罗万象，历史、文化、政治、经济等等，任何一方面都是一个大课题。对于900年前被称作临安的这座城，我只能像一个旅游者一样，做一个大体的浅显的认识。
900年前的临安城拥有百万人口，被马可波罗誉为13世纪世界上最富有最先进的城市。这本书中，汉学大师谢和耐从城市设施、社会构成、市民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四时节令和消闲时光等方面为我们详细描述了南宋王朝从建立到毁灭的150年中，临安市民的日常生活。书中大量引用《梦粱录》、《武林旧事》等书中的文字，用众多具体的街巷酒肆的名字为我们搭建出一座城市的生动面貌。比如下面的文字：
杭州城内的许多餐馆均以其独特风味的菜肴著称。比如，某些餐馆专卖冷餐，另一些餐馆则各以一道拿手菜闻名。据《梦粱录·卷十三·铺席》记载：“向者杭城市肆名家有名者，如中瓦前皂儿水，杂货场前甘豆汤，戈家蜜枣儿，官巷口光家羹，大瓦子水果子，寿慈宫前熟肉，钱塘门外宋五嫂鱼羹，涌金门灌肺，中瓦前职家羊饭……自淳佑年有名相传者，如猫儿桥魏大刀熟肉……五间楼前周五郎蜜煎铺……
这段文字让我有种看大众点评或携程攻略的感觉。了解一座城市先从它的味道开始。临安定都之初，这些酒肆茶楼的老板多是开封人，口味也是京菜一脉。随着时间的推移，南北菜系逐渐融合。临安一带河湖密布物产丰盈，加之全国各地的难民涌入而带来的各地饮食风俗以及商业发达带来的物资流动和人口流动，使饮食变得更加丰富多样，海外贸易的发达使得葡萄酒和椰枣这样的境外物产也都能摆上市民的餐桌。临安城慢慢变成了美食天堂，同时也奠定了今天杭帮菜的底蕴。其实各大菜系的形成及演变都离不开历史变迁、民族融合、经济发展等等因素的推动。或许将来有人能写出一部餐桌上的中国历史。下面再用本书中的一段文字来体会一下当时的美食之盛：
《武林旧事》一书提到过一次盛大的宴会，不仅列举了席间的200多种菜肴，而且连上菜的正确顺序也记录了下来。其中的41道菜是用鱼、虾、蜗牛、猪肉、鹤、鸭、羊肉、鸽肉做成的，烹调手法则有煎、烤、炸、煮等等。另有42道菜为水果和蜜饯、20道菜为蔬菜、9道菜为用各种材料熬成的不同粥品、29道菜为干鱼，还有17种饮料、19种糕饼、59种点心。
到一个陌生城市去体验，除了用大众点评还需要一份地图。我在读这本书时找到了一幅现藏于美国弗利尔美术馆的《西湖清趣图》。这幅长达16米的长卷以西湖为中心，描绘了从钱塘门起经断桥、孤山、苏堤、雷峰塔等逆时针绕西湖一周的景致。经专家考证，是元明时期无名氏绘制的南宋西湖全景图。此图绘画虽不甚精彩，但图上描绘的临安城市建筑和公共设施包含了相当丰富的历史信息。相当于一幅穿越历史的导游图。
根据对1275年之杭州的描绘，西湖水面上的船只总是成百上千、形形色色。小船与人们在城内运河中看到的船只相似，其船尾固定着—支大橹，由船夫用脚来摇；快船则由车轮或踏板推进，大型方底船的长度在90-180英尺之间，其载客数可达30、50甚至上百，18-27英尺长的船只，可承载20位乘客。
“又有小脚船，专载贾客妓女，荒鼓板、烧香婆嫂、扑青器、唱耍令缠曲，及投壶打弹百艺等船，多不呼而自来……除此之外，又有成群结队的小船，装载着各种货物往来于南北湖面。菜蔬、水果、鸡儿、螺头、时花、美酒、羹汤、茶果……无所不包，应有尽有。”
在临安城，除了西湖这样的天然大公园以外，还有很多城市园林、寺观园林都对市民开放。此外私家园林在特定时期向公众开放也是一种社会习俗。不同阶层间并不那么壁垒森严。科举取士、经商致富或者成为手工业者等不同的选择增加了社会的流动，提供了跨越阶层的机会。临安城的市民幸福指数应该比他之前和之后几百年的人们都要高一些吧。
最后这张图，给我们展示了临安的消防设施——望楼。
大概最早的专业消防组织是在北宋国都开封建立的。南渡之后，临安城发生过多次火灾且损失巨大，后来就仿效开封建立起专门的消防组织。
有一份写于1275年前后的关于该城的描绘报告说，在人口稠密的街区已随处可见到望火楼。据推算，在城墙之内的人丁密集处有8座这样的望火楼，而在城外的地区则不超过2座。如果看到哪里有烟火升腾，楼上的哨兵便会发出警报，白昼以举旗为号，夜晚则悬灯为号，而旗帜或灯笼的数目则标志着发生火灾的相应位置。
为了防火，杭州城被划分为若干区域。城内被分成14个区，城外则分为8个区。城内的消防军卒为数2000，而城外则有1200人。就像在开封府一样，他们装备有水桶、绳索、旗号、斧头、锯子、灯笼和防火衣。
一旦发生重大火灾，政府会用发放赈济、安排住所等方式来安置灾民。
以上的几个片段如同游客相机里的几个画面，构成对一座城市简单片面的感知，或许只是幻象，而盛世之下的隐忧藏在镜头看不到的深处。但也多少让我理解了，为什么在蒙元铁蹄踏碎繁华盛世的前夜，临安城的人们依然在歌舞升平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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