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时节蚱蜢肥
入秋了,可有一些人还盼望着那火红的艳阳天。他们是我家乡的父老乡亲,是种植金灿灿稻谷的主人们。
故乡农谚说:“秋前十天无谷打,秋后十天满坝黄。”立秋后,一块块稻田陆陆续续由青变黄了,黄了稻杆,黄了稻叶,黄了沉甸甸的稻穗!父亲早早起床,没吃早饭就兴冲冲地朝稻田走去。走到田边,在一株稻穗上撸下几粒稻谷,丢进嘴里,咔崩咔崩一咬:“嗯!熟了!可以开镰了!”
随后请来亲友或乡邻,男人们分成两部分,前面的人下到田里割谷子,“唰唰唰、唰唰唰”,伴随着割稻的声音,一把把稻谷便整齐地摆放在田头;后面的人从前用拌桶,现在用脚踏打谷机脱粒。用拌桶打谷时,打谷人抱起一把又一把谷把,用力将稻把上的谷粒与拌桶壁碰撞使稻谷脱离稻杆,让稻谷纷纷滚落在拌桶内。用脚踏打谷机时,打谷人手持谷把,一边用脚踏转动机桶内的齿轮,一边将谷把在齿轮上轮番移动,让稻谷在齿轮转动下纷纷脱粒。
“拌桶一响,黄金万两。”话虽这么说,可父老乡亲并不奢望万两黄金,而期盼的是粒粒归仓。辛苦大半年后,收获的季节让农人累并快乐着。看那割谷人你追我赶,谁也不甘落后,怕后面的人超过自己被人“抬了轿子”。一块田割完,割谷人抬起手,用袖子揩一揩脸上的汗水,又转战到另一个稻田……打谷人则光着膀子,在拌桶上空挥舞着一把把谷把子,汗水洒落在桶外,稻谷摔落进桶内。“呯呯呯”的打谷声此伏彼起,互相呼应,犹如空中回荡着一首首秋阳下的丰收曲。
农人收割金黄稻谷时,正是乡下儿童捕捉蚱蜢的大好时机。蛾花、鬼头子、千担公、老虎头、花鸡公等名目众多的蚱蜢,在一块稻田即将收割完而没有了稻杆依托时,会满天飞舞。这些蚱蜢,把在太阳下汗涔涔、早就等候在田边的孩子们看得眼花缭乱。大家聚精会神地抓紧捕捉。捉到的蚱蜢或放入专门用来装蚱蜢的篾笼中,或用狗尾草串起来。拿回家后,放进锅中煎炒,用油盐煎炒出的蚱蜢特香,我用筷子把肥滚滚油浸浸的蚱蜢夹到父亲嘴里,他享用美味时一脸满足的样子。
桶内稻谷多了时,打谷人会用大箩筐刨进谷粒,挑去晒坝。挑谷人油亮亮的肩背上滚落着亮晶晶的汗珠,呼哧呼哧,一口气挑到晒坝上,将箩筐内的稻谷掀翻到地上。等候在晒场上的女人们,一见到新来的稻谷,便一拥而上,用晒谷耙将湿润润的金黄稻谷刨散开,再用篾扒梳捞出混在稻谷中的稻叶、杂草。她们先将稻谷平铺开来,接受阳光的照晒,再用晒谷耙将稻谷垒成埂子,让阳光更好地照晒埂子之间的坝面,以利晒干稻谷;再平铺开晒,再垒埂子……
劳作的空隙,女人们边做手工边聊天气:“今天收谷选对日子了!好大的太阳啊!”“是哩。过几天我家收谷,还不晓得是啥天气哩,要是像今天这样的大太阳就好了!”
新谷晒干打米后,母亲会煮出一年一度香喷喷的第一顿新米饭。她用筲箕将锅中半熟的新米沥汤后,将筲箕斗放在锅中人字型的木架上,下面是娥眉豆、芋头之类的蔬菜。饭菜一齐好一起上桌,蘸有熟油海椒的娥眉豆、芋头把我们的嘴唇染得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