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掉进生活
悄立市街人不识,一星如月看多时,曾经的志向,行至半山,云深而散。时光飞逝,抓紧今日,自认为把握住了时代的风向标。何曾寻找,囊中无剩款;生活自来,釜底仅余烟。生计才是不负人生的正事,从此个人转向,不再写分行诗、弹吉他曲,不再铁柱立,硬弩张。
不是所有人都能功成名就,修得正果,其中的多数,注定要在日常的烟火中,寻找生命的意义。闻说幸福不过老鼠掉米缸的体验,开花馒头,油条蘸酱,小雪腌菜,大雪腌肉,一年四季享用当季美食。沙舟踏翠、琵琶大虾、龙凤柔情、响油鳝糊、肉丁黄瓜、龙舟鳜鱼、滑溜贝球、酱焖鹌鹑、蚝油牛柳、川汁鸭掌,有了美食的制作,使冬天充满能量。正餐毕,果盘不能少,某些仪式感,映射出内心的精致,“西瓜以绳络悬于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咔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汪曾祺写吃,从来不减兴致,不单吃货的幸福在吃。不想锃光瓦亮,只求别太发胖,其实将军肚也风度。
民国以降,风尚变革。1927年9月,天津某报上的一篇文章,以“时髦女子十五爱”概括其时女性时尚:“一爱洋钱;二爱住洋楼;三爱坐汽车;四爱看电影;五爱小白脸;六爱写情书;七爱吃西餐;八爱逛游园;九爱看性史;十爱跳舞;十一爱穿玻璃纱;十二爱剪发;十三爱照相;十四爱穿高底鞋;十五爱买粉纸。”虽说十五条,条条不框外,皆本心之内寻求,下德不失德,却与传统的贤妻良母形象,已距甚远。感觉不到就是没有,每个人总爱谈论自认为擅长的内容,注意一个人的兴趣点,便不难发现其虚荣所在。
寻找幸福,便是寻找乐土。幸福是力所能及范围内的追逐,目标过高,力所不及,反倒是对自己的刁难。从有棱有角的态度,到得过且过的生活,退而求其次,找不到厕所,旮旯也行,雅说则是:“咬住几句有用书,可以充饥;养成数竿新生竹,直似儿孙。”为了目标,变得坚韧,也会变得流弊,趋于野鄙,陷于猥亵。
仰天大笑出门去,躲进小楼成一统,昔时多数文人以后一种方式,功名一纸,不过笑谈,不问时事,鬻文为生,试图避祸于不测,从此求得安稳。但柏拉图不这么认为:拒绝参与政治的惩罚之一,便是被糟糕的人统治。所谓政治,本质上是关于人与人的关系。作为天生的社会人,本就是政治元素携带者,但有放弃,意味着放弃自身的社会权利。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时代有了疾病,对文人掉进生活的种种表现,世间似有另外的评判。
世事浮旷,年龄催促,匆匆而过,一无所获,难免短嘘长叹,诸多烦恼,谁也不比谁少,成为一个油腻而快乐的中年男,算是我的终极向往。本以为人生是一场绚烂花事,不曾想仅就工作,耗去大半精力,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随遇而难安,故岁月无恙,便是福分,平凡生活,实属不易。天理循环,岂会消失,只是将一种艰难,转换为另一种艰难,正如曾经的志向,其实并未消失,只是沉淀成了另一个自我。蓦然近岁暮,相望知辛苦,活在压力里,满怀期待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