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诗歌●青春诗会】里拉诗歌六首
他把羊群赶到山坡上，找一块石头
坐下来。朔风吹动那只快秃了的节旄
像是老鼠拼命撕扯新奇的玩物
大雪纷纷，把咩咩的呻吟的羊群
融化在阔大的雪岭。它们为了肚子，
钻到雪里找寻草籽。他端起一只破酒杯
在雪光下等待—一杯新酿的酒
多美的雪啊，他说。那某种神秘织就的
闪光的图腾，在某一刻可能征服了他
要不是屈辱离得那么近，要不是
那手中紧握的枯木般的记忆
他差一点
永远不想回到他的祖国
秋天的阳光
秋天的阳光打在白墙上
他用一面镜子反光
在墙上折射一个投影
女儿追着跑、拥抱、用嘴吹
用含混的发音说“下呀”——
那一小片光似乎很听话
从墙上爬下来，又溜了
溜到了房顶，停住，和她保持
遥远得无法再触碰的距离
她扬起头望，凝着眉发愁
拒绝这样的一次别离。
她不知道，那一束光永远
握在她爸爸的手里，也不必发愁——
如果她说“来呀”——
它会有不听话的可能。
庭院
庭院中有松叶的涛声，
很久前就磨出样子的月亮雕像。
芸豆棚和墙角的曲麻菜
构成了它熟悉的秉性。
雨水在石槽里，安静入眠，
没有人听得出它呼吸里
记忆的味道。这是这座庭院
在时光流逝中唯一不动之物。
风从破马圈里，吹出一段音乐
像马的嘶鸣，
小石子滚动在月光下——
它们仍在这庭院里生活
以他们以前习惯的方式。
你的童年
你的童年没有你走的更远，
他总在废弃的屋顶上，沿着绵长的田野
向北，目光掠过白厂门小镇的清代烽火台
医巫闾山的线条试图勾画远方的错觉。
（医与巫，是你祖先们的呼吸）
相比于山，他的性情更倾向于
屋后流过的小溪，水珠微小的光芒
为他描绘了世界的纯洁。
在长满松树的山坡上，矮坟墓摆放疏落
但它们内部有一种整饬的秩序。
你的童年，在你曾经驻足的地方停留
在你离去的时候，他为你
记住所有过去发生的事情。
他也可以认出你在异乡的新样子，
并从不怪你，那么难以辨认。
为父亲烧纸
烧纸要在十字路口，更深人静
以免惊了胆小的灵魂
我们兄弟两个，各自用树枝
在地上画下一个圆圈
在此之前，我用笔在襁纸上
写下邮寄的地址。是的
就像是一封书信，那些熟悉的行政区
熟悉的村庄和山岗，最后是
如今很少有人提及的名字
我们要靠飘起来的纸灰问候和祈祷
直到它们燃尽，直到地上的火星
一点点安然褪去。我们开始回家
留下地上那一对圆圈，他们
就像是阅读书信的疲惫眼睛
酿酒师
一下午的时光
洗净两只玻璃罐
然后揩干，让两个剔透的云
在阳台的格栅上入梦
葡萄粒圆滚滚，有的早已破口
清芬的汁液散发，它们传递爱语
抱怨时间。秋日的午后
窗外不美，尽是挖掘机的锵锵声
那些疼痛的野兽
为我们铺设新的下水管
我们封存那些圆圆的葡萄
配上阳光宁谧的调味剂
等待丰沛的云团胀满
一场红色的雨浇淋
几乎快要枯干的日子
窗外不美，野兽聒噪
下午我们制造葡萄酒
仿佛把什么放进了生活
在开始，或为了某次一饮而尽
我们付出精心的准备
还有漫漫的猜想、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