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0余首中医秘验良方重现于世
民间验方,在从古至今的我国中医发展历程中,一直扮演着重要角色,因其因陋就简的药物来源,低廉的成本和神奇的功效在民间广为流传。也因其散在、繁杂、隐秘,误传、失传也颇多。
1929年—1937年间,民国期间,近代中国第一个官办的中医社团——山西中医改进研究会在全国范围内广泛征集民间效验良方、祖传秘方,并通过规范严谨的审查程序逐个评判,陆续结集出版了《审查征集验方》6册,准备深入挖掘其内在价值。
未曾料,这一“准备”就是83年。2020年11月,由省政协委员、民革山西省委常委、山西中医药大学刘洋教授整理编辑的完整版《审查征集验方》才正式再版、面世。
一次“偶遇”,掀开了一段历史的面纱
刘洋现为山西省中医药大学图文信息中心主任,多年来相继从事过临床医学、卫生管理、科技哲学研究等工作。他说,自己与《审查征集验方》的缘份,始于偶然在山西医科大学的医史资料室发现了一本相关资料。这次偶遇,促使刘洋一步步关注并走进了那段几乎被遗忘的历史。
“近代西医东渐,中医的生存受到极大的冲击和挑战,民间的验方、秘方也面临亡佚的风险。与当时全国的形势截然相反,山西于1919年成立了以‘改进中医及药学使能成为一高等有统系之学术’为宗旨的近代以来第一个官办中医社团——中医改进研究会。”刘洋介绍说。
刘洋是学西医的,博士研究生阶段主攻中医历史。在研究近代山西医学史时,他发现中医改进研究会成立后办了好多事,如:建了一个医院,即山医大二院的前身;建了一所学校,即山西医科大学的前身;出了一本杂志,即《医学杂志》,同时还出了不少医学专著,特别是做了一个比较大的事情——编辑整理成了《审查征集验方》。
刘洋慢慢还原了这个 “比较大的事情”:“从1929年开始,中医改进研究会花费巨资在全国范围征集中医秘方、验方,由于征集办法、奖励制度颇为规范、合理,征集到的民间验方 ‘成帙颇巨’。之后,中医改进研究会又组织中医界耆老名宿按照‘贱便验’和‘中西参衷’原则,对所获验方严格审核,逐一给出审查意见,最终相继编辑出版《审查征集验方》6册,收录验方近1万首,其中不乏祖传秘方,以及名家效验良方,内容丰富,价值巨大,开近代官方征集和整理验方之先河。”
“惜《审查征集验方》完整付梓之际,适逢抗战爆发,中医改进研究会解散,刊行推广工作也戛然而止。”刘洋说,更为遗憾的是,迄今各种关于中医改进研究会的科学研究、文章中,“鲜有人忆及与研究”。
一篇论文,开启了一段中医秘方验方的传承路
深入研究历史后,刘洋等人以此为成果发表了一篇学术论文 《近代首部官版验方汇编——<审查征集验方>》。“论文投到《中华中医药杂志》后,主编马上给我打电话说,这个书如果能出版,太有价值了。”刘洋回忆说。
出书的过程更为艰辛曲折。当时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找不见原书。特别是《审查征集验方》的第6期,好不容易在省内找到了一本,但书的前14页却丢了,四处打问也弄不清前14页的内容。最后,还是在日本发现并找回来的。从2015年开始,刘洋走遍山西境内,并远至上海、日本,方才搜集齐全该书的6册2个版本。
民国时出版的《审查征集验方》为竖32开石印本。“当时印刷质量不好,用的都是石印纸,特别易碎,而且好多字迹脱落。为此,我们一群人便建立了一个微信群,与出版社的编辑一起,按照上下文的意思一个字一个字去猜。”刘洋说,这是当时遇到的第二大问题。
第三个问题是该书中涉及到的方言词汇。“多数验方来自民间,其中有不少口语表述,而中医改进研究会不少专家都是南方人,他们当时也没明白部分专业词汇的意思。”刘洋是土生土长的山西人,他说,在整理出版过程中,这成了自己的一大优势——更了解那些民间验方中一些方言的说法和意思。
面对繁体、竖排、无句读的诲涩中医专著,刘洋经过了艰辛漫长的翻译、断句、整理、校对工作,三易其稿,最终让尘封已久的秘验良方重新面市。
再版的《审查征集验方》全书6册共167万字,收录了民国时期全国范围内重金征集的秘验良方6000余首。
“在整理过程中,为方便现代读者的阅读习惯,将全部验方的分科、格式进行统一,不合语义的字句进行了增删。原书第一、二册中,在每种疾病分科前面,按照病机、病理进行了相关论述,与后面四册体例有别,且部分表述限于时代,不免偏颇,故将这些论述摘出,作为附录出版。”刘洋在再版时写下如此自序。
一方收录,书写着中医人济世救民恤民的不改初衷
“民国时出版的《审查征集验方》便颇受欢迎。”刘洋告诉记者。原因之一,是当时审查委员会将“贱、便、验”这个既简单、又苛刻的条件视为准则,在验方的收录过程中一以贯之。
比如其中收录的“八一一戒烟方”。自鸦片传入中国以来,毒品问题就一直是困扰近代社会的毒瘤。1923年,浙江吴兴凌永言,由于曾参与山东河防委员会委托的为河工戒烟工作,颇有临症经验,将祖传的“赤霆子定天罡戒烟膏”秘方献出,其中包含“吉林人参、云茯苓、真川贝、潞安党参”等有36味名贵中药,“河南省政界服此戒除者约有千余人”。对于经济困难、承受不起“天罡戒烟膏”高昂药费的,凌永言又给出一个简单的“八一一戒烟方”,仅用“白米、食盐、烟灰”三样炮制,有替代治疗作用,声明“此方戒绝者月万人以上”。对于十分贫困、连“八一一戒烟方”也无力承担者,他还列出了“简易戒烟方”,只使用“老生姜、赤沙糖”两味中药。
“在《审查征集验方》编撰时,只收录了‘八一一戒烟方’,其余二者因为不符合‘贱、便、验’的标准而没被收录。”刘洋说。
除了价格、效果,安全可靠是当时审查委员会在收录整理秘验方时,特别把握的另一个重要原则。据悉,当时该书的使用对象,主要是无医学常识者,因此审查委员会特别注重药物的适应症、禁忌症与副作用的考量和注释,并特别要求书中所列方“虽不中病,绝不致延误”。
“《审查征集验方》的再版,实属山西中医传承一盛举,也是中医药事业发展一喜事”,山西中医药大学校长刘星赞不绝口。山西籍国医大师王世民、首届全国名中医王晞星也欣然为该书作序,称其“寄托了吾辈对传承中医药的恳切初衷,承载了济世救民的殷殷期望”。
参访结束时,刘洋教授表示:“我现在正通过大数据技术,对民间验方进行挖掘,目前已经发现了部分有价值的医理,而且遴选了其中药食同源的组方,初步完成了2个‘药茶’配方研究,希望能为‘山西药茶’助力。”在研究过程中,刘洋于2019年开发成功 “近代山西民间验方数据库软件”,目前他正在把整理再版的民间验方与现代科技相结合,争取让这些验方发挥更大的价值、造福更多的百姓。